第28章 为何凑巧？（三）

“人总是需要成长的——”这句话柳语不知从何人口中听过无数遍了。

父亲？母亲？隔壁家的王叔叔？

算了，不记得了。

对于连开幕都直接跳过没看、躲过学生进场潮流后直奔后台做准备的柳语来说，这次的期中表演可能是其出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磨炼了。

放在平时，柳语可能会认真听听，或许一笑置之，并不会过于着重于此。可如今站在站在舞台后方时，面对全校师生的热切注目下，以及扑面而来的如浪声潮，柳语感觉心脏都要漏了半拍。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见识太少了！

即便是在校运会上，柳语都未曾有这般紧张。

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在校运会上，柳语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如何夺取一个好名次上，且自身也具备一定的能力，因此他更在意的是跑步过程中与石浩的对位竞争，而非他人的期许或嘘声。

可到了这场关乎技术才艺的期中表演上，柳语要想的事情就要变得更多了。

其一，柳语担心自己能否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把控自己的节奏，在不受外界影响的情况下完美施展多日锻炼出来的成果。

会不会害怕得手抖？会不会拖累到雨随月的演唱？会不会出现一些小失误导致笑场？

这都是柳语所担心的问题。

其二，石浩无形中给到他的压力太大了。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柳语在经过多方调查后，最终才得知原来石浩是上两届全省拉丁舞少年组的卫冕冠军。

这是真的没想到哇！

什么时候混着混着，就突然来了个大佬想要跟你比划比划？

柳语这点弹吉他的水准，可能来几个专门去学习上一两年的人来就能轻松将其比过了。

可石浩不是什么善类！

别人可是省级比赛的金牌获得者、落海一中此次期中考试年级排名前十、校运会男子组200米短跑冠军诶！

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较为优秀的三好学生罢了，跟真正的巨佬怎么比嘛？

换个人来岂不是头都要炸了？

遥想当初第一次演练的时候，柳语曾在后台近距离欣赏过石浩的舞姿。

虽然那时并非出尽全力，而是也就那般的随意试演，可对于早已对动作做得滚瓜烂熟的石浩来说，这只不过是开赛前的开胃小菜。

也就是那随意的一段舞蹈，令柳语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与敬佩之中。

并非多么华丽，可前后的动作张弛有力，速度极快的同时又能够保持平衡，手脚的协调性极佳，对于柳语这种不懂拉丁舞的业余人士来说，视觉冲击感已经初步到位了。

若非为了雨随月，恐怕石浩真不屑于在期中表演上跳上这么一段拉丁舞吧。

不是不敢，而是真的没必要了。

因此柳语的担忧更加浓烈了。

别怪柳语总是思前顾后的，这是柳语第一次准备上台表演，无论多淡定的人，在临上台前难免也会有紧张感，更别说这关乎着自身声誉，对于那些希望得到别人所认可的人来说，实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在自我证明与私底下的感情竞争两股攻势的夹击中，柳语的压力还真挺大的。

但无论如何，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好，龙潭虎穴也罢，柳语也势要去闯一闯。

就看这次能不能功成身退了。

没有找雨随月，因为她在她的乐队中好好地待着。没有再多的认识的人，除了石浩。

柳语找了张凳子，安安静静地缩在一个角落之中，周围沸腾的声音冲击着柳语的鼓膜，眼睛缩到之处尽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预备选手，可即使外界环境再怎么的混乱，柳语仍能听见胸口不断传出的、没有歇停的——

“扑通，扑通，扑通”。

看到了在他之前上台表演的选手，在后台的时候欢声笑语，似无所忧愁，可一上台后便像换了个人一样，放置好送来的板凳，抬起手中的乐器，正襟危坐，仿若四处无物，全神贯注，沉浸在自我的空间之中，流畅而完整地演奏出他想要表达出来的感情。

“怕是火烧眉毛都能继续演出吧。”柳语冒出这么个想法。

偶尔，舞台上出现一些小插曲，许是失误，也可能为故意整活，可为感到有些枯燥的观众们带来几丝笑意。

但大多数的时候，表演家们只会选择最优解——

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献给舞台。

柳语自问，他现在未必能做得如此专注。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观众、同伴、劲敌、评委......种种因素下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通道刮来一阵幽风，如魔鬼的哀嚎，间断地刺激着柳语的脑神经，令他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不少。

“熬过这一难，或许我就能成长一些了吧。”柳语暗自为自己打气，不停做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复到正常状态。

看似平静的脸庞下，一直抖动着的右脚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

不远处，雨随月感觉有些口渴，接过孔笑阳递来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畅饮过后，眼睛在不经意间瞄向了柳语。

“他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啊，你不要去鼓励鼓励他吗？”身旁的王朵朵担忧地向雨随月问去。

沉默了一会儿，雨随月摇摇头，说：“不了。”

王朵朵虽然不解，但只是“哦”了一声，也没追问下去。

雨随月却好像是在解释，却又像在自言自语：“像他这么要强的人，这种时候去鼓励他的话，只会让他觉得你在小看他。”

王朵朵嘴唇蠕动了一刻，但没发出声响。

“等他经历过后，下次便能调整好心态了。”

王朵朵点点头，然后好奇地问道：“看样子你挺有经验的嘛？”

雨随月笑笑，小声地道：“或许吧。”

雨随月不会知道柳语为了这场表演化了多少时间，连七天的假期都被他拿来练琴去了，没有一天是浪费的。

在别人都在欢天喜地地到处游玩时，他却一反常态，默默忍受孤独。

雨随月也曾约过他出来玩，可都被柳语以练琴为借口拒绝了。起初，雨随月还有点怀疑，可到最后，她也释怀了。

她选择相信他。

“到时候一定要让他出来玩上一天！”雨随月忽然赌气道。

“什么？”王朵朵没听清楚。

“我说，到时候我们乐队一起出来庆祝！叫上柳语！”雨随月提高音量。

“你这么有信心我们能夺得个好成绩？”王朵朵嘴角上扬。

雨随月则是直接反问：“你说呢？”

“确实！”

......

在位于落海一中学校中央的这栋用作会议、表演、排练、演讲用的表演厅中，主持人温润的嗓音深入人心。一男一女，皆由主持人系培养而出。强大的控场能力，端庄的姿态，以及优秀的职业素养，全都在这两名仅有十几岁的少年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这般出众的人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在座的各位是否一群好吃懒做的废物。

在上一场的交响乐演奏完毕后，随着红幕的拉起，女主持人踢踏着高跟鞋，一边拿着话筒与稿子，一边朝舞台的中央走去，并说道：“看完这么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后，大家的内心应该是十分震撼吧！相信大家此刻肯定意犹未尽。”

一旁，另一个男主持也大步地往女主持靠近，说道：“不过别着急，下一位登场表演的选手，可谓是来势汹汹。他不仅是三年13班的班长，成绩优异的同时，更是夺得了这次校运会200米赛跑项目的冠军！最重要的是——”

“他是落海市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位闯入拉丁舞少年组省级决赛，并豪取两次省级冠军的种子选手！”

一时间，全场沸腾。

“为了不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也为了向同学们展现最真实的自己，他，终于是踏上了这个舞台！”

“现在，我们有请——”

“石浩同学！”

在一片欢呼声中，石浩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