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挥金如土

吃过早饭,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公司,感觉头昏眼花。办公室的几个同事还在讨论人事调整的事,有人说又有几个新人已经离职,而且马主任也不会再回来,这个部门彻底完蛋了。果然,到上班时间后,我发现部门的人来得稀稀拉拉,办公室出奇的冷清。

看来我必须面对现实了。有人说,人不管在哪里,都得站队。队伍跟对了,可以扶摇直上,队伍跟错了,就会朝不保夕。而我,两者都不属于,我是那种只顾眼前工作,鼠目寸光,对公司其它消息漠不关心的人。我知道,人是社会动物,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目前的事实是,我被他们当作马主任的一派,接下来的处境可想而知。

“严晓东!”小刘的叫声把我惊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小刘站在我办公桌前生气地说:“你看看你,上班时间,不像话!”说完,他换了个语气,对身旁一个矮胖的眼镜男小声说:“现在他们部门就这个情况,这边请。”

眼镜男我见过几次,是刚调来的大区经理,他没说话,背着手和小刘到其它地方了。

中午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好多了,这才想起吴波来:他还在调查顾成武,看来不用查了。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无人接听。

下午公司开会,由眼镜男主持。他大谈一通互联网前途,说网络基础建设已经进入饱和期,真正的市场将会转移到信息化服务。虽然没有任何数据和图表,但他仍然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整个行业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他得出结论:公司现有的业务必须进行整合,将优势网络基础业务向西北大区转移,大量引入软件开发人员组建新的业务部门。

接下来是工程部经理发言,他表示工程部已经按照公司的战略做好了具体部署,我所在的部门将合并到西北区,办公地点设在青海西宁。

我一切都懂了,和传言一样,我所在的部门马上就要不存在了。我的家在成都,我不可能真的去西宁,换句话说,我只能另谋出路。听其他同事说,现在辞职还能多发点钱,如果继续赖在这里只能拿到基本工资,而且早晚得去青海。

事已至此,我心里已经做好辞职的准备,幸亏身上还有点技术,可以再找家网络公司先混着,以后再慢慢告诉易米。对现在的公司,我没多少感情。

开完会,我心里咒骂着这些白痴主管,自己给自己放了假,提前下班了。我给易米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估计还在生我的气。看来今天我必须先买手表,然后当面向她认错,这样才能避免继续睡旅馆。

网上下单是来不及了,而我对手表又一窍不通,为了避免买到假货,我来到了市中心一家手表专卖店。

面前这家店装修得非常讲究,门口有巨大的霓虹招牌,店内灯火辉煌,一排排晶莹剔透的柜台一尘不染。着装整齐、姿势优雅的店员笑容可掬。

对我这种理工男而言,眼前的场景让我非常矛盾:一方面我希望这家店越豪华越好,这样我买到假货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另一方面,我又厌恶这种“过度包装”,因为它们最终都会以真金白银的方式附加在我购买的商品价格上。买块表竟然能买出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感觉,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先生,您今天心情这么好,想要选一款什么样式的表呢?”针对我的性别和表情,一名乖巧的女店员热情地迎上来搭话。

我向店员介绍了我的需求,她很快找出了易米中意的那款手表。我拒绝了她对商品的介绍,直截了当问最低多少钱可以卖给我。果然,我刚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这家实体店的价格比网上多出了一千块。

如果是在平时,我是绝不可能花这种冤枉钱的。但今天不同,没这块表我没法回家。再说了,在大局上我还是能分清孰轻孰重的:我内心深处绝对是更看重家庭的,这段时间菲子的案子只是我平凡生活的一个插曲,我已经拼尽全力,基本实现了当初对她的承诺。现在,我应该考虑回归家庭,想想接下来怎么和易米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果断地对店员说:“就买这款了,这是结婚纪念礼物,包一下。”

不一会儿,店员把一个精美的礼品盒展示给我看。“先生,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包装好了。”我非常满意,跟随她来到收银台。

我取出手机,熟练而潇洒地往收款机上一扫,可收款机却提示“支付失败”。我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导致的问题,又扫了几次,但仍然无法正常支付。我有点慌了,立即查了查银行卡余额。账户余额上赫然显示只剩500块了。

我明明记得银行卡上还剩大概七八千的,难道是被盗刷了?女店员看出了我的窘迫,但她很专业地继续微笑着说:“先生,要不要试试刷银行卡?”

我心想,这次丢脸可丢大了。但表面上故作镇静,告诉店员自己的银行卡出了问题,需要确认一下,然后转身灰溜溜地走了。店员仍然满脸堆笑地对着我的背影深鞠一躬:“欢迎您下次光临。”

我的钱到哪里去了呢?是先到银行去查钱的问题,还是先借钱把表买了再说?我在手表店门口纠结了片刻,最终决定先处理后者。

借钱的话,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吴波,可他的手机又没打通。我正在打算找成都其他同学借钱时,隐隐约约听到店里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去,一个稍显富态的女子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刚才我选好的手表,她一边走一边向我招手示意。她不是别人,正是菲子的好朋友付娟。

一番攀谈后我才了解到,原来付娟是这家表行的股东之一,今天正好来处理点事。刚才她一直在里间的仓库里,出来时正巧碰到我留下包装好的手表离开,于是向店员了解到了我的情况。

付娟把手表递给我说:“我刚才就觉得眼熟,原来是你。听说这块表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你先拿上吧。钱的问题等你银行卡处理好了再说。”

我当然是拒绝的,忙摆手:“这样太不好意思了。”

但付娟非常坚持,她把手表塞到我手里,说:“你来店里光顾我们的生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好意思呢。请务必收下。”

见她这么热情,我又不擅长推让,只好勉强收下,并向她保证明天一定过来把钱补上。付娟笑了笑,把话题转到了菲子的案件上。我告诉她案子已经有突破了,付娟很高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菲子真是有眼光。”

别过付娟回到家,我原以为现在有了手表,易米会对我的态度会有所改变。但她竟然毫不领情,仍然不肯开门。

她在门里说:“你走吧,反正你也只是把家当作旅馆,住这么久,也该换一家了。”

我忙解释道:“我知道错了,所以今天一下班我就去补了结婚纪念礼物,这次确实是我的错。”

“不用补了,不就是块手表吗?我已经买了,现在就戴在我手上。可惜你看不到!”

我诚恳地说:“你这是何必呢?我答应送给你的东西,这笔钱应该由我来出。”

易米得意地笑道:“哈哈,谁告诉你这不是花的你的钱?你忘了,我早就在手机上绑定了你的银行卡,你的八千块早就转到我卡上了!我还用它买了好多其它东西。”

难怪我今天卡上没钱,现在不用到银行去查了,原来是家里的疯婆子干的。我强压怒气,说道:“买了就买了吧,你快开门。”

易米丝毫没有让步,说道:“没那么容易。既然你都没钱了,那买表的钱哪里来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

“当初说好的,我们的钱虽然分开用,但是要按比例留出公用基金。你说,为了少交钱,你藏了多少私房钱?这些钱都花在哪个贱人身上了?”

“我根本就没藏钱啊,这钱是找朋友借的,我明天还得去还钱呢。”

易米提高了声调:“严晓东,想不到你现在变成了满嘴谎话的人!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以前还觉得你人老实,我瞎眼了。事到临头还在扯谎,你就不能说句实话吗?”

“我他妈说的就是实话啊,别闹了好不好!”我也有点毛了。

“你保证没藏私房钱?”

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很好。”易米说道,从屋子里面打开了防盗门的观察窗,露出一串金色的葫芦型吊坠:“看好了,老娘新买的黄金项链,一万多。”

“关我屁事!”

“最好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用书房里‘长出来’的两万块钱买的。”

原来易米竟然找到了我藏在书房里邱母的两万块钱,还给花了,我再也克制不住,吼道:“我擦!你他妈有病啊,那不是我的钱!”

“看吧,你这叫原形毕露!你不是没有藏钱吗?麻烦你有点认错的态度好吗?”

“真不是我的钱,听我解释,是别人放我这里的。”

“少装了,谁这么好心,没事把钱放你那里,怎么没人给我呢?”

言语已经无法解释这一团乱麻了,我只能使劲捶门,叫道:“快开门,快开门!”

见我情绪激动,易米“嘭”地一声关掉观察窗,再也没动静了。

直到我敲到双手麻木,易米仍然不为所动。我又困又累,实在没精力和她纠缠,心想:钱虽然被用了,但好在邱母说过是给我的酬劳,暂时借用一下也不算过分,以后再想办法不上还给她吧。

于是,我放弃了最后的倔强,身体靠在门上无力地说:“开门,那两万你爱用就拿去用吧。”

“看吧,又被我说中了,还骗我说是别人放你那里的,分明就是自己藏的私房钱!”易米惊叫道,她竟然一直躲在门后。

“是是是,开门吧。”我懒得再和她解释了。

易米说道:“要我开门也可以,但必须约法三章。”

“开门再说行不行?”

“不行,你听好,第一条,下班后准时回家,除了周末,必须回家吃饭。第二条,晚上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出去鬼混……”

易米的话还没说完,我的电话响了,打过来的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严晓东,我是吴波,快到省骨科医院207房间,我现在是借的别人的电话,不多说了,你到了再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