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重商主义思想

顾名思义，重商主义（Mercantilism）就是一种强调“商业”“资本”以及“财富”在一国对外经济活动中具有重要意义的理论思想。究其历史，重商主义是一种产生于15世纪至17世纪的西方经济思想，它产生于西方封建社会逐渐瓦解和资本主义逐步发展的原始积累阶段，反映了当时的理论动向与政策变迁。关于重商主义的出处，一般认为是由亚当·斯密（Adam Smith）在其重要著作《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即《国富论》一书中提出的，而在此之后，人们对于国际贸易的思考与研究可以说都是从重商主义出发的。

一、重商主义的经济思想

重商主义认为，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必须建立在对货币财富的大量积累之上。这意味着在以金银等贵金属为货币的时代，一个国家的金银储备越多，国民经济也就越发达。按照这样的逻辑，重商主义主张政府应加强对经济的干预，特别是要强化对国际贸易的管控。一个国家要尽可能地增大出口而减少进口，即通过扩大贸易顺差来实现对财富和资本的不断积累。

重商主义的发展可以被划分为早期重商主义和晚期重商主义两大阶段。

早期重商主义又被称为“货币差额论”，形成于15至16世纪，研究者以英国的威廉·斯塔福（William Staffor）和约翰·海尔斯（John Hales）为代表。在这一时期，人们普遍认为财富就是货币，货币就是金银，主张严格限制贵金属货币的向外输出，尤其是在国际贸易中，应当通过政府的行政政策来主动实现多出口、少进口或不进口，从而形成所谓的“货币平衡”。在货币差额论的影响下，政府开始干预经济和贸易，货币、资本及商品的自由流动被人为限制，甚至连外国商人的经营活动也被管理起来。在这一思想的作用下，国家的货币看似得到了积累，但国际贸易尤其是自由贸易的优势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晚期重商主义也被称为“贸易差额论”，形成于16至17世纪，研究者以英国的托马斯·孟（Thomas Mun）为代表。在这一时期，人们开始意识到片面强调在每一笔国际贸易中都要实现货币财富的净流入是狭隘的和错误的，政府在继续强调争取顺差、积累金银的同时，开始允许一些企业向外国输出资本，因为只要做到总的贸易收支是货币流入大于货币流出的，那么一个国家仍然能够实现所谓的“贸易平衡”。在贸易差额论的指导下，当时的英国、法国及德国等资本主义国家陆续开始实行货币限制、奖出限入及贸易垄断等政策，在鼓励输出货币的过程中获得了更多的输入货币，最终从其殖民地市场掠夺到了大量的财富，完成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

重商主义思想经历了从货币差额论到贸易差额论的发展，体现了早期研究者对国际贸易与经济发展相互关系的最初认识，也反映了商业资本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影响与作用。事实上，亚当·斯密在研究重商主义之时，已经对其进行了批判和反驳，并在其基础之上提出了后来的国际贸易绝对优势理论。

二、重商主义的政策体系

（一）限制金银货币的流出

既然金银货币代表了资本财富，那么政府必然制定政策来限制贵金属货币的跨国自由流动。按照重商主义的基本思想，货币政策的重点是严格管制货币的向外流出，具体表现为对国际贸易收支的严格管理，即只能有金银流入的顺差，不能有金银流出的逆差。例如，在历史上，英国、西班牙等国甚至制定了严苛的法律来惩罚将金银输出到国外的个人和企业。

（二）强化国际贸易的垄断

由于金银货币的主要来源是国际贸易顺差，实行重商主义的国家自然也要实行国际贸易的垄断政策。特别是当西方资本主义逐渐进入殖民主义时代之后，西欧各国不断强化对海外殖民地市场的贸易垄断，并利用国际贸易中原材料和制成品之间的价格剪刀差，独占并持续掠夺了大量海外财富，从而形成了不断积累的“垄断顺差”。

（三）推行奖出限入的政策

重商主义与贸易保护主义可谓密切关联，主张重商主义的国家必然采取贸易保护政策。奖出限入政策就是运用政策工具鼓励出口并限制进口的一般做法。具体而言，政府可以一方面通过采用出口退税、出口补贴及贸易奖励等政策手段尽可能地鼓励本国商品对外出口，另一方面又通过采用加征关税、进口配额及进口禁令等政策措施尽可能地限制外国商品向内进口。当然，限制进口的措施并没有绝对执行，对于生产性的设备原料和非生产性的消费品还是有所区别的。例如，历史上的英国就曾经颁布专门的法令来禁止国内个人和企业进口海外奢侈品，并以补贴进口原材料的方法来保护本国产业的生存与成长。

（四）促进本国航运的发展

国际货物运输是国际贸易的重要环节，人们很早就已经意识到国际航运对于一个国家发展贸易的关键作用。对于实行重商主义的国家而言，海上贸易的通畅与否更关系着货币财富能否持续流入这一核心问题，因而受到各个国家的高度重视。特别是随着世界地理大发现和新航线的不断开通，早期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间的海上竞争也愈发激烈起来。为此，在历史上，相应国家纷纷制定政策，既要限制外国承运人来经营本国的航运业务，又要鼓励本国承运人去积极拓展国际运输业务。例如，英国就曾经规定，有关英国的国际贸易运输必须使用英国公司的船舶。

（五）鼓励本国工业的成长

重商主义的主要观点是强调贸易顺差，顺差的前提又是拥有大量畅销的外贸商品。当西方国家进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后，工业品成了主要的出口商品。为此，各国政府以提高出口商品的国际竞争力为目标，制定了各种政策来发展工业。例如，针对工矿企业，政府可以发放低息贷款；针对技术工人，政府可以给予高薪待遇；针对机器设备，政府还可以免征关税等。可以说，后来的重商主义渐渐从单一的促进出口政策转向了更为多元化的鼓励工业成长政策。

综上所述，以上各项措施构成了重商主义思想的基本政策体系，虽然并不完美，但在历史上促进了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最终形成。

三、对重商主义的评述

重商主义是特定历史时期的理论探索，它的历史局限性是不容置疑的。其经济思想的特点主要是强调了货币与财富的重要意义，其政策主张的特征是重视国家对经济贸易的主观干预。

有学者曾指出，重商主义是对西方封建主义经济思维的一次重大突破，人们从重商主义开始，进行了围绕商业资本的世俗化的经济研究，并渐渐看清了从货币到商品再到货币的资本生产过程。就这一点而言，重商主义还是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价值的。

然而，重商主义却存在着明显的瑕疵。比如，重商主义对社会财富的认知是片面的、错误的。金银、货币、资本及财富是一组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概念，决不能简单地画上等号。同时，重商主义对于世界财富的认知也是静态的、固化的。事实上，后来的贸易理论已经证明，国际贸易并非零和博弈，世界财富完全可以在贸易中被创造、被增加。

当然，诞生于数百年前的重商主义并没有消亡，甚至还在发展，后来还出现了“新重商主义”。其中的某些政策主张至今仍然存在并依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特别是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在面对如何提高工业产品的国际竞争优势，如何应对发达国家的贸易保护主义，以及如何保护本国的幼稚产业等难题时，重商主义仍然具有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