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已继续说:“今日之事已经发展到宫里的人都知晓,属下查到这些流言,是有人故意添油加醋的大肆宣传,属下暂时没有查出是谁,不过很快就能查到了,公子可以放心。”
司寇慕听的手动了,行云流水般的泡起茶来:“嗯,还有其它事吗?”
“老侯爷的寿宴,老都督檀道畿改变主意,确认要赴宴。”不已还将听到檀道畿两父子的对话,一一重复了一遍。
这回,司寇慕听算是理清了,纳兰微泠是和谭俞之有所接触,加上又从二层摔落,所以,她的病犯了,才会有那种脸色?
心忽然一紧,泡茶的手再次停下,起身就往凉亭外走。
不已急忙喊住:“公子,五姑娘无碍,听说正和老侯爷下棋,喝茶。这会说不定应该准备用晚膳了,您这样赶过去,很突兀。”
一席话点醒了司寇慕听,双脚像被灌了铅般重,越走越慢,直至停住。没一会,他回眸一瞪冷脸的不已,拐了方向,往自己的苑子去了。
不已见自家公子已经恢复理智,面无表情的他一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口中的纳兰微泠正在小厅里,等候着侍女将最后几样她爱吃的菜摆上桌。
一番美食进肚,纳兰微泠满足的再和纳兰康喝茶,这回喝的是雪茶。
“爷爷,您这儿还有祖母制作的雪茶?”纳兰微泠双眸闪亮,一口一口颇为小心翼翼的抿:“真好,好久没喝了。”
自己的青玉堂出的雪茶也只能解一解想念,而真的雪茶,会令人勾起许多无法言说的回忆。
纳兰康笑了笑,也捧杯抿了一口:“是啊!爷爷也是许久才喝一次。在外面买的,始终没有你祖母或者你娘亲做出来的回味。”
“为什么不给我一丢丢?”纳兰微泠小脸不满:“爷爷想藏私。”
“傻丫头,你忍心把你爷爷,对你祖母这最后一点留念都喝完了?”纳兰看见纳兰微泠委屈的模样,欲言又止,笑着道:“你想喝,就来爷爷这,爷爷亲自泡。”
“不要了。这是奶奶留给爷爷的,微儿不可以这般任性。”
纳兰康欣慰的抚了抚她的脑袋,也在叹息:“唉,也总有一天会喝完。”
纳兰微泠还想说,自己也会种茶和制茶,想着建好梅园之后就开始,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闭口不谈。
因为自己是一位心智不全的孩子。
却改口道:“爷爷,外面不是还有最后一罐雪茶么?只是不知道被谁买去了。”
“你哪里听来,外面还有人卖最后一罐雪茶?是真的雪茶?”
“今日那谭家世子找我,一脸迫切,还说的很笃定,似乎不是外面卖的雪茶。难道还有人手里有奶奶和娘亲制的雪茶么?”
纳兰康眯眼,望向夜空,他本就不想在纳兰微泠面前再提今日发生之事,感觉就像关系到一件很久远的事。
在他的潜意识里,今日发生的事情,很明显是一个局。
“爷爷,您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咬牙切齿?”
纳兰微泠的叫唤,拉回纳兰康的心神。
他捋了捋心绪,面上再次浮上和蔼的笑意:“爷爷想到以前一些不高兴的事,所以走神。”
“是打仗那些事么?”纳兰微泠没等纳兰康回应,又道:“可我听娘亲说,打仗很好玩,还问微儿想不想做一位很威武的女将军。”
纳兰康脸上闪过几丝意外,见她没特别注意‘雪茶’这件事,送了口气。非常乐意的转开话题:“微儿怎么回答的?”
“想。微儿想!”她没有犹豫,没有畏惧,也不止因为感兴趣,而是坚定的脱口而出。
“微儿为何会这般想?”
纳兰微泠作思考状片刻,似乎想不明白,却再次坚定道:“就是想。”
这话听在纳兰康心里,都忍不住为之动容,深深得体味着一句话,这就是将门之后。
夜深,风起。
竹逸苑里响起了细细碎碎的铃铛声,原来是挂在窗前的,纳兰微泠命名为风铃的物件。
她正坐于书案前,盘腿坐看窗外的风铃,出了神。
今晚是秋意掌夜,她手里捧着盏琉璃灯进来:“姑娘,奴婢给你换盏亮一点的灯。”
“秋意。”纳兰微泠回过神,细细的抚着手里的《古今乐录》:“你说,娘亲知道我这样做会生气吗?”
秋意换走原本昏暗的灯,才跪坐在纳兰微泠身旁,神色间尽是担忧:“如果是夫人的话,会对姑娘又爱又恨吧!”别说夫人,她们三婢以及张嬷嬷同样是如此。
纳兰微泠无奈笑之,顺手翻开书,拿出夹在里面的图纸。
一展,亦是怜爱的抚了抚,才放置一边,然后循着页数翻了下去,快到尾页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双眸紧紧盯住泛黄的页面里,那一首《木兰辞》。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
纳兰微泠在无意识下,念了好几遍这首辞。越是念,她觉得在自己脑海里、在心里,对沈若漪的样子、记忆,越是清晰起来。
她太喜欢娘亲了。
秋意听着纳兰微泠那如银铃般的嗓音,心里明白,姑娘又在想念夫人了。春霜回来就说过,今日她们无意中提起了夫人。
想罢,秋意起身去往里屋,将木施上的披风取下,为纳兰微泠披上。
这一披,令纳兰微泠眼眸一亮,口中也不再念辞,只道:“秋意,去将娘亲留给我的黑色箱子拿来,就在刻有‘一’符号的大红箱子里。”
秋意应下,便从五个大红箱子里找出刻有‘一’符号的箱子。取了里头的小黑箱,就赶忙给纳兰微泠送去。
“奴婢在半月前清理了一次,有些已经破旧,或者褪色了。”秋意开了锁,送至纳兰微泠面前:“姑娘怎么突然想起这皮影了?”
“因为这是娘亲最喜欢的皮影。”纳兰微泠拿起有些褪色的女子皮影,箱子里,还有不少的皮影边儿都有磨损,看上去年头挺久远了。
纳兰微泠每拾起一个人物皮影,都会怜惜的抚摸一遍,唇边挂着笑意,双眸闪烁着点点星光。
她说:“秋意,明日叫上夏婵和嬷嬷来,我要翻新这皮影。”
“翻新?”
纳兰微泠和秋意四目相对了片刻,前者忽而一笑,后者看的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