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地神

  • 画妖师
  • 小鸽哥
  • 2292字
  • 2022-03-03 09:17:42

“阿郎,这些伥鬼……”

红药望着受惊飞散伥鬼,伥鬼里有身穿长衫作书生打扮,有的像行商货郎,有的像村民,还些奇装异服的域外人士。男女老少,虽然形貌凄惨,却都是受害枉死之人,令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伥已非人非鬼,受那勾魂的妖怪奴役,不得脱化。”李蝉提剑跃下洞口,“送他们解脱吧。”

红药抬手一挥,蜃气涌动,众伥鬼便跟没头苍蝇似的奔走飞撞,甚至互相撕咬。

“红药姑娘,可不要抢咱风头!”徐达四足一纵,腾身跃起,在洞壁上如履平地。它叼住一只伥鬼,扬头正欲吞下。眼角瞥到李蝉的背影,又一个激灵,甩头把伥鬼撕碎,用力呸几声,又飞身去咬下一只伥鬼。

青夜叉伸手一捞,捉住一只伥鬼脚踝,却手中一滑,被伥鬼逃走,掌中只捏住一只绣花鞋。它狞笑一声,头颅脱身飞出,咬住伥鬼半个身子,拖将下来,无头之身持戟刺穿伥鬼后背。

戴烛扑棱翅膀四处飞舞,冠上烛火熊熊,与火精宋无忌大肆纵火。那些附身扫帚锅碗瓢盆的小妖小鬼,叽叽喳喳一拥而上,七八只为一伙,捉住一只只伥鬼扭抱撕扯。

鬼哭、兽吼,风火声里,李蝉借洞壁上突起的岩石纵跃落到洞底,走向那变舌巨妖。巨妖惊惶喘息,血盆大口张合,声如闷雷滚滚,“你是何方妖主?且慢,且慢动手,且慢动手!我乃象雄国大将……地神……炟那伏罗!”

李蝉脚步一顿,皱起眉头。

天下诸国,唯独大庸誓不与妖魔共存。

就连西方梵生、宝狮子等佛国,对待妖魔都宽容得多,甚至有些妖魔食人成性,亦能顿悟成佛。

除此之外,无论是信奉襄日天的北蛮诸部,还是号称有八百万野神的南方神蓬,抑或供奉本主的西南六诏,又或者祭拜魔神的西方象雄诸国,都有着与妖魔的共处的习俗。

就拿象雄国来说,国中上至君主下至百姓都供奉魔神,国中一部《黑白花十万龙经》,将天下魔神分为三类,其中龙神居居于水中,宁神居于空中,地神居于地下。

这变舌妖自称象雄国地神,其实就是象雄国的地上妖怪。变舌妖与草木之妖相若,本体难以移动。李蝉初见这妖怪,以为它是乌山山神,本就生在乌山中,只因为断了香火,才又重操食人旧业。现在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他盯着炟那伏罗,“你不是乌山山神?”

炟那伏罗喘息道:“那山神……早叫我吃了,不知阁下是何方妖主,快……快叫你的部众停下……”

话没说完,却见李蝉提剑大步走来。脸庞在熊熊火光中忽明忽暗,眼神摄人心魄,那只青眼澄澈如琉璃,丹眼却冰冷妖异,杀气腾腾!

炟那伏罗发出杀猪般的尖锐嘶吼,猛力晃动身躯,地洞震荡,石皮碎土纷纷坠落。那条受伤的长舌鞭子似的甩向李蝉,涎液飞溅,李蝉轻巧腾挪,瞅准空当,一剑便把长舌钉在地上!

炟那伏罗吃痛,发出更加高亢的嚎叫,舌头一甩,把地上石皮都掀起一层。李蝉被甩飞出去,半空鹞子似的翻了个身,又稳稳落到炟那伏罗肩上。

那长舌来势不减,李蝉一把攥住炟那伏罗大耳上的鬃毛,提身避开。炟那伏罗怒急嘶吼,摆动脑袋,李蝉的身形却似柳叶随风,只是沾了些血涎,没被抽中一下。他抽冷子一剑,划拉开炟那伏罗的半边耳朵,又一把抓住它的鬃毛,纵到它脑袋上。

这妖怪体型臃肿,血气也浑厚得惊人,恐怕舌头全力甩几个时辰也不会力竭。但舌尖被李蝉一剑切出一个大口子,甩动间鲜血飞射,弄得整个洞窟鲜血淋漓。

它在惊惶下喷出大量血液,舌头抽击近百下后,便势竭力疲,终于吧嗒一下落到地上,勉力动弹几下,再无法甩动,只随着剧烈的喘息一起一伏。

李蝉从它头顶一跃而下,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涎,对他呲牙一笑,“没力气了吧。”

炟那伏罗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你……你是何方……妖主……我乃象雄……炟那伏罗……”

却见李蝉解下腰间画轴,放到地上展开,他用手指蘸取低洼处的鲜血,开始作画。

李蝉每画一分,炟那伏罗气息便微弱一分。这妖怪体型庞大,妖气浑厚,画妖的速度不免越来越迟涩。洞窟内的战斗逐渐平息,众妖消灭伥鬼,来到洞底静候。

一刻钟功夫,小山般的巨妖图跃然纸上,炟那伏罗的最后一丝喘息声也就此消失,伤处不再淌血,完全成了灰白色。

李蝉松了口气,站起身,脚步却一晃。徐达飞身窜上来,用背托住李蝉。李蝉捏了捏鼻梁骨,用力晃两下脑袋,稍加振奋精神,看着眼前庞大的尸体,叹道,“这也太胖了。”

“阿郎?”红药担忧呼唤。

“没事。”李蝉疲惫地摆摆手,“都回去吧。”

众妖齐声应是,飞入画中,空荡的画卷上再度浮起百鬼图。那象雄国地神炟那伏罗,被众妖围在当中。

徐达的声音从画里传出来:“阿郎,它要如何处置?”

“它食人成性,被我杀了。这一身妖气你们吃了,我只留一缕,凝练身神。”

李蝉拂手一抹,炟那伏罗的画像便模糊不清,又拂回来,那妖身便化作一团丹砂色,晕入众妖画像中。

被这丹砂色一染,一些妖怪的模样竟更清晰了一分,有两个附身锅碗瓢盆的小鬼,甚至就此凝出模糊妖身。李蝉才背靠洞壁坐下,闭目喘息,这一战赢得轻松,收掉炟那伏罗的一身妖气却十分费劲。

忽然李蝉扭头看向高处的洞口,一把抄起画轴,挂到腰上。正这时,那位年少比丘尼走出洞口,望见洞内景象。她低头见到李蝉,跃下洞底,压下惊疑,看了一眼炟那伏罗的尸体,问道:“这就是那只变舌?”

“是。”李蝉扯起嘴角,想笑一下,却忍不住打起哈欠。

莲衣看出李蝉神色疲倦,却按捺不住地问:“你用了什么法子……”

“莲衣法师想知道,这就瞧好了,这法子……叫做……蛰龙……睡丹功……”李蝉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蛰龙睡丹功?”

莲衣又想问要追问,却发现李蝉眼皮一闭,胸口微微起伏。

她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转头观察洞内景象。那巨妖匍匐的尸体已没了半点动静,那些狰狞伤口与淋漓鲜血,却昭示了一场惨烈厮杀。

她回头打量李蝉,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又看见他被血涎沾染蚀出小洞的衣袍。这妖怪体型可怕,厮杀如此惨烈,他身上却只是沾了些许血迹。

犹豫了一下,她盘膝坐到血泊间,为他护起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