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3.下山

苏孑一行人走后不久,漆黑一片的树林中便隐约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三哥,你怎么样?”小十一扑到林复夏面前,手忙脚乱地将林复夏扶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知道小七要这么做?”林复夏问到。

小十一手上顿了顿,不敢看林复夏的眼睛:“七哥说他本来也想要下山……他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啊!况且,七哥说,御烽台来得人太多了,你不是对手。他如果不这样做,你会没命的。”

林复夏蹙眉。小七这样做,确实是给自己解了围,也洗脱了御烽台对自己的怀疑。可……

“这下御烽台的人都看清了小七的相貌。江湖上的人本就对鎏砂楼有仇,如今又知道了江南叶在金陵……小七就这样下山,无疑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他身上。我担心……”

林复夏说着话,忽而咳出了几口血,引得小十一一阵慌张。

“三哥!你……”

“没事,小七手上有轻重。这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做戏就要做得足够真实。这一点小七倒是理解到了精髓。连他自己事先都不知道小七的打算。这伤看起来也着实唬人。

林复夏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已是血肉模糊,却完美避开了要害。

“三哥,七哥给你留了一封信。”

小十一将怀中的信件摸了出来。林复夏展开信纸,是一纸洒脱飞扬的行书。

“三哥,我自由惯了,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在山上是待不住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林复夏不自觉蹙起眉,深深叹了口气。

如今天下无人不知鬼箫一行人在金陵,又眼看要到了御烽台比试的日子,金陵必然聚集了大量自诩正义的人士,想要杀了鬼箫和鎏砂楼的杀手为孟家人报仇。这种时候,杏花林是最安全的地方。偏偏江南叶要在这个时候下山……

只怕,会出祸事……

林复夏望向山林尽处。彼时有微风拂过,又吹落了大朵杏花,原本盛开的正旺的一片杏树,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凋零之势……

……

江南叶确实是在杏花林待得发闷,早就有了下山的想法,却不是为了所谓的自由。是为了一个女子。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能想起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和她怀里的温度。

在周家家主想要以身自爆,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的画面,最后竟定格在了她抱着他痛哭,说着自己不会有事的那个夜晚。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极其无趣,唯有她的出现,让他的内心兴起一丝波澜。

他曾以为自己是个不讲儿女情长的人,觉得那些在爱情里执迷不悟的人那么俗气可笑。可现在想来,竟觉得那时的想法如此幼稚。这份波澜给他带来的狂喜,是一切东西都无法比拟的。这份狂喜,让他忽然领略到了这世间的风情万种。

他突然明白了,做俗人,原来是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这些在杏花林的日子,他一直在惦记着那个身上永远有着淡淡花香的姑娘。

他一直知道葬花阁对于梨月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家,是让她安心的地方。鬼箫屠了葬花阁的那一天,她正与自己待在一起,逃过一劫。

可她回去的时候,一定会看见尸横满地的血腥场景。他无法想象她会有多难受……

这个时候,她一定很需要自己。

江南叶知道自己曾经骗过她,可那都是写无伤大雅的骗局。只要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江南叶,是鎏砂楼的杀手,是那个杀光了葬花阁的鬼箫的朋友,他就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想就此隐姓埋名,去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

在葬花阁出事的那一天,梨月正与江南叶待在一家简陋的小客栈。那时的江南叶将梨月手中的御峰帖骗来后,便再无心与梨月相处,于是趁着梨月出门买药的空隙,淋着暴雨跑回了此前与鬼箫一同居住的客栈。

自己不辞而别,梨月必然心中困惑不解。依江南叶对梨月的了解,葬花阁没了,梨月没有去处,必然会回到那个客栈等自己回来。

于是那一日,江南叶在城南采了一捧鲜花,将自己收拾得意气风发。又怕被人认出,戴了件暗色面纱,来到那小客栈。

果不其然,在之前的同一间房内,看见了那愈渐消瘦的女子。

“姐姐,”江南叶将花束递到梨月面前,摘下面纱,嘴角一勾,露出虎牙,那是专属于少年人的狡黠。

“想我了吗?”

少年熟悉的笑容绽放在梨月面前的那一瞬,梨月没有反应过来,须臾,几行泪珠不受控制地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这些日子,葬花阁被灭,江南叶又不知去向,她一个人犹如孤魂野鬼般在街上游荡,不知该去哪里……

迷茫、痛苦、恨意。所有的这些情绪近乎疯狂的吞噬着她,她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她恨自己的弱小无能,一次又一次的让鬼箫杀尽自己身边的人,却无能为力。

可这几日以来的所有痛苦和挣扎,都在见到心爱的人的那一瞬间化作不知名的委屈,眼泪不自觉的决了堤,她边哭边捶打着面前少年,却被少年笑着揽在怀里。

“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少年不懂她的所有痛苦,只觉得是因为葬花阁被屠,自己又消失不见……

江南叶挑眉笑道:“我怎么会死呢?”

梨月扑在江南叶怀中抽泣着:“鎏砂楼的鬼箫来了金陵,他是个疯子,莫名其妙到处杀人,现在外面人心惶惶,我还以为你也被他杀了……”

江南叶有些无奈的笑着安抚梨月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知道吗?他杀了葬花阁所有人,我再也没有去处了……”

梨月的身子在江南叶怀中微微颤抖,江南叶以为她是在害怕,于是半开玩笑半安抚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有我在,鬼箫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不用害怕……”

说着,江南叶笑着低头望去,却在对上梨月红肿的眼眶的那一瞬间,话音戛然而止。

那时恨不得将人剥骨抽筋的满是血气的眼神,那眼中根本无法掩饰的森森恨意,惊得江南叶说不出话来。她向来温柔妩媚,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鬼箫他两次杀尽我身边的人,这种血海深仇,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江南叶一时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张了张嘴,“两、两次?”

梨月抹了抹眼泪,道:“这件事情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

她说话时呼吸有些颤抖,“我原本不叫梨月。我原本姓孟,是被鬼箫灭门的孟家的女儿。”

此话一出,江南叶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停了两拍。

“你,你说什么……”江南叶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这些事情我原本打算等杀了鬼箫,报了灭门之仇之后再告诉你……”

江南叶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梨月柔软的手指在江南叶脸上轻轻抚摸:“你放心,所有的这些,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的。但是,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如果鬼箫不死,我不知道该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

面前少年死死盯着面前女子,眼神中竟有几分梨月看不懂的挣扎。

“你会帮我,对吗?”

江南叶嘴角扯了扯,努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却依旧怔忡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对了,我给你的御峰帖呢?”

梨月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身上摸索。

可此时此刻,御峰帖早已到了鬼箫手中,根本不在江南叶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