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乎乎中张永鹏看见堂屋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他大张兴五穿着一身白卦子从外面飘飘然走了进来,那身衣服张永鹏已有好多年没见他大穿过了,张永鹏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他妈刁氏用白洋布亲自裁缝给他大做的这件卦子,卦子上布条绾得疙瘩钮子是他姐永芳做的,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每次他大出远门都会穿着那件白卦子,既干净又体面。后来他和他姐长大了,这衣服早都旧得穿不成了。可眼前他大身上的这件还是那样的白,那样的新!张永鹏正纳闷着,只见他大张兴五从堂屋的柜边取了一把黑伞转身又向外走。
“大,你奏啥去?”张永鹏连忙问道。
“你姐走丢了,我去找你姐去!”张兴五答,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张永鹏连忙追到门口,就见他大骑了一匹白马顺着山路往坝子下走。
“大,大,你等一哈!”张永鹏急得大喊,他大却似乎听不到,一直往山下走,张永鹏想追,两个脚却灌了铅似挪不动半步,张永鹏急得大吼起来,忽听有人喊他,他睁眼一看,美芳坐在他身边吃惊地看着他。
“叫梦魇到了?”美芳关心的问。
张永鹏揉揉眼睛,窗外太阳明晃晃的,他才缓过神来,这已是第二天了,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梦。
“刚才梦到大了。”张永鹏说。
“大给你托梦了?”美芳吃惊道。
“嗯!大说永芳姐走丢了,他要去找永芳。”张永鹏把刚才做的梦给美芳说了一遍。美芳疑惑着说:“大不是让永芳给气死的么?他托梦怎么说去找永芳呢?”
张永鹏沉默了一会儿道:“永芳就算犯了天大的罪,她也是大的女儿,大已经原谅她了,咱们也甭记恨她了,也不知她在监狱咋样了?我得去看看她,给她说大过世了。”
美芳说应该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姐么!
张永鹏起来洗簌毕,美芳把昨日席上的剩菜剩饭煨热了,把刁氏和佳妮喊起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早饭。
饭桌上刁氏的精神悲伤恍惚,她问张永鹏,永芳的电话打通没?永芳啥时候回来?
张永鹏暖声安慰刁氏说:“永芳路太远了,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赶回来,我饭吃了就坐火车去找永芳。”
刁氏就喃喃地骂道:“这个没良心的女子,你大过世了也不回来看一眼,永鹏你去把她给我找回来,我问问她,良心是不是叫狗掏吃了。”
“好,好,我就去把永芳找回来。”张永鹏连声道。
听刁氏骂张永芳良心叫狗吃了,美芳猛然想起了屋里的老黄狗,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见影子了,以往每到吃饭的时候老黄狗就会爬在桌子下面,捡地上掉下的饭渣,等一家人把吃剩下的饭倒在它的食盆里,可今个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永鹏,黄狗不见了。”美芳对张永鹏说。
张永鹏望桌底瞅了一眼,奇怪的道:“死狗子跑哪儿了?咱们回城了没人经管它,还说一会儿要把它送给黑娃呢。”
美芳有点着急,起身在房前屋后找了一圈没找见,她就站在门口大声唤着“大黄,大黄。”连喊几声也不见老黄狗回来。
美芳进屋对张永鹏说:“大黄怕跑没了。”
张永鹏道:“大黄跟大打猎撵山,连跑几十里都不得丢,在门跟前还能跑没了?肯定跑哪儿玩去了。”
“咱们就要回城里,找到不狗咋办?”美芳道。
“我给黑娃打个电话,让他留个神,看见黄狗就领回屋喂到。”张永鹏说着给黑娃打了电话,黑娃答应了。张永鹏又打电话向王丽娇请十天假,王丽娇说准他一个周的假,五月十二号市上要召开宣传工作会,到时需张永鹏陪她去参加,张永鹏答应下来。
吃罢饭,把老屋收拾妥当,锁好门,张永鹏领着一家人返回城。张永鹏让美芳辞了商场的工作,在屋里安心地养胎,把女儿佳妮和她妈刁氏照顾好,他买了当天下午去东莞的火车票,临走时他一再叮嘱美芳,记得头七到坟上给他大烧纸。
张永鹏在火车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六号下午到达东莞,在永芳关押的西城监狱附近住了一宿,七号一大早张永鹏就赶到了西城监狱,天空晴朗,但走进西城监狱那一刻他的心却不由覃上一片阴霾,高墙、电网、岗楼、荷枪实弹的哨兵……那一刻张永鹏强烈的感触到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