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二?桃花酿-初识

灼灼桃花始,渡寒满阳春。

念及经年酒,折枝送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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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康朝起于乱世,前朝亡于闭国,这刚上任的皇帝就很重这点,惦记着要与邻邦往来,下了个命令给当时将上任的杜兴甫,也就是江南府的知府大人,叫他找个好地方,建个商城。

江南地域虽是不小,但多百废待兴,这种任务,简直能让杜兴甫愁掉了头发。

所以张博颐找上门,说那桃镇之景美比天宫之时,他简直是兴奋过了头,可冷静下来问问江南府的人,却多没有听说此事,就连自己去那桃镇亲自看看,都觉得不过如此。

他当时是真的气。

“敢这么玩弄本官,这……这简直是胆大包天!”杜兴甫在县令家里来回踱步,气不打一处来,连摔东西的心都有了,吓得县令脸色发青,大气都不敢出。

“下官从未宣传过这桃镇有多好……这,下官也实在不知道这传言何处而来。”

县令苦了脸,他当然知道杜兴甫本来就为建城的事情头大,碰上这么个骗子,简直是倒了个大霉。

自己也真是的,碰上这么个事。

杜兴甫冷哼一声,在桌边坐下,吞了口茶水,把茶杯在桌子上重重一敲。

“把人给本官找出来!”

说完也不想管多些事,回了客房打算冷静冷静,却没想到这一觉醒来,杜兴甫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杜兴甫脑子里只想到了这句诗,但他又下意识觉得不对。

该把梨花换成桃花。

桃镇这次正如其名,满城三月桃,放眼所至尽是桃粉。

“那骗子竟是没有骗人。”

杜兴甫喃喃。

……

张博颐是前朝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论血脉,他当真称得上是皇帝近亲。上一任皇帝就任前,把一直闲散的景阳王打发到了江南府,随意封了个王,收了权,叫他别回来,后来末代皇帝上位,把这件事忘了,也就没人在意了。

说是王府,可景阳王府的日子过得还不见的有一些江南富商快活。

景阳王后来倒是生了个孩子,只是王妃早逝,孩子又从小就体弱多病,取了个颐字,希望他好好养养。

张博颐畏寒,常常凉风一吹就生了病,从小到大就是坐在书房中看书,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去那院里的桃花树下坐着,安静地待会儿。后来那桃树长的更大了,一支枝桠几乎是伸进了书房的窗框,张博颐没事就爱盯着那桃枝发呆。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的很,一天天的,盯着桃枝能看出什么花来,身体不好,倒不如多休息休息。”

那日生辰,张博颐又在书房发呆,却听见一声男子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张博颐一瞬间回了神。

他一下子站起来朝外头望去,就看到粉衣的少年在桃树上靠着,手上攥着桃镇特产的酒,还给自己灌了一口。

他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你……你怎么进来的?!”

张博颐骤然看见陌生人,还有些慌,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叫侍卫赶人了,但那少年显然是看出了张博颐的意图,他脸上顿时满是尴尬。

“咳。”

“小王爷给点面子,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个浪客,觉着长得这样大的桃树属实难得,过来瞧瞧,不然……我走了?”

确实难见,要说这桃镇桃树不少,可能生的像王府这样大又繁密的,却还是唯一一株。

张博颐思绪转了转,又看向少年。

说要走,那少年却堪称一步三回头。

“那我真的走了啊。”

“走了啊?”

少年几乎是以龟速往外蠕动。看的张博颐眼角抽抽,最后无奈地捂住脸,挥了挥手,也不再提赶人的事情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

“在下桃灼,区区一届浪人,四处游历,听闻桃镇有桃花,便过来瞧瞧。”

桃灼就好像在等张博颐同他搭话,用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闪回了窗前,再重复了一遍自我介绍,他和张博颐四目相对,张博颐这才确切看清了少年的样貌——

这少年当真称得上美男子,长了一双桃花眼,面部柔和却又不是女子的感觉,穿一身粉衣,却并不娇艳,只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小王爷不要担心,我可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即是浪人,那你都去过哪里?”

张博颐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和这种不知明确身份的人讲话,可大概是实在孤独太久了,找不到人真正谈心,他还是难免想要聊上几句。

王府向来清净,景阳王为了给张博颐静养,奴婢也少,日常安静得很。

安静是安静,可……对于未及冠的少年言,还是太孤单了些许。

桃灼眼底不自觉划过一丝心虚和尴尬。

“咳。”

“那可就多了。”

少年背手,微微扬起头,大谈特谈。

说西域的奇珍异宝和千里戈壁,说北部的京都浩荡和寒冬飘雪,说岭南的山峦叠嶂和毒蝎蛇虫——其实要是张博颐再仔细点揪揪,就能发现少年口中的风景大多不过是话本游记种常见的——甚至不少都是张博颐看g过的书,但少年口才好,说的栩栩如生,就像是当真见过一般。

张博颐和少年聊了很长时间,自觉长了不少见识,末了长叹一声:

“若不是我自幼吹不得风,走不了远路,哪怕是穷尽一生,也要去这些地方看看的,如今也只能听你说得了。“

桃灼愣了愣。

“少爷,您在和谁说话呢?”

门外小厮许是听到动静了,敲了敲门,张博颐一惊,回过头去喊:“无碍,只是看书自言自语罢了,你去将我今日的药端来!”

“是,少爷。”

打发走了人,张博颐再回头,就看不见少年了,只剩下一园尚未开的桃花,有一枝似乎要伸进窗棂,颤颤巍巍的。

“真是奇怪。”

张博颐奇怪了一句,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少年怕被抓,跑了,就关了窗挡风,没再管这场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