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邓凌飞约丘好问到他家去玩,他爸刚跟着县里的岭南改革开放考察团去了一趟南港和羊城,带了不少成果回来,其中就有龙眼干、芒果干等。
有好东西自然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
邓凌飞父母亲就他一个独苗,可谓是千百宠爱集于一身,而且他家条件不错,不仅单独一间房,还定了不少杂志,《奥秘》、《飞碟探索》等一大堆。不过丘好问不感兴趣,觉得那些杂志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尤其的是《飞碟探索》,逮着一个主题使劲地瞎说,说到后来实在没有什么能扯到的了,开始走起玄幻神秘路线,说起来一些不着天不着地一看就知道是瞎扯淡的故事。
不过丘好问对邓凌飞订的《航空知识》、《轻兵器》几本军事杂志很感兴趣,每期都要借去看。
“这是最新一期的《航空知识》。我们国家正在研制一款新式飞机...”邓凌飞对这些很上心,许多经典飞机的数据张口就来。要是他读书也这么发狠,何至于邓叔愁他以后能不能考上大学?
“没用的,我国的航空发动机技术太差了。”
“发动机技术差,我们可以通过气动性和布局来弥补。”
“没用的。老美有句话,只要动力够,板砖也能飞上天。六十年代我国把精力放在导弹上,飞机这块就没跟上来,尤其是发动机技术,它涉及的特种材料等关键技术,我们落后得太多了。不过没办法,当时我们国家穷,只能勒紧裤腰带搞一样,有一根打狗棍在手,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邓凌飞说不过丘好问,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丘好问吃着芒果干,看着最新一期的《航空知识》,邓凌飞自己去别处折腾了。过了一会他拉着一个大气球走了进来,丘好问抬头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你这玩意从哪里找出来的?”
“我爸妈的卧室里找出来的。想不到他们这么大的人,还藏着气球玩,真是小气。不过别说,这气球质量真好,我都吹得这么涨了,它还没炸。”邓凌飞牵着他的新玩具说道。
什么新玩具,这是安全套,国内最好的乳胶做的,质量能不好吗?
“小明,我劝你赶紧把这玩意收起来。要是你爸妈看到你在玩这玩意,我保证你一周都出不了门。”
“不就一个破气球吗?我爸妈没有那么小气。”邓凌飞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不是普通的气球。”
“那是什么?”邓凌飞刨根问到底。
“计生用品!”被逼急了的丘好问说了一个很官方的名词。
邓凌飞多少听说过这个词,又想起是从爸妈床头柜里翻出来,当即判断出是跟夫妻床笫间那点事有关系的玩意。虽然不知道具体用途,但心里已经害怕不已,拿在手里就跟捏着一条正在扭动的毒蛇。这年头大人都谈性色变,小孩谈它更是大逆不道。
邓凌飞在那里消灭证据,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喊,“起火了,起火了!”
丘好问赶紧走到阳台上,看到县大院的人在往一个方向跑,举目看过去,只见滚滚的浓烟在远处腾空而起。
已经处理完罪证的邓凌飞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吼吼地问道:“起火了吗?那里起火了?”
“看方向是老街那边。”丘好问脸色不好看地答道。
“卧靠!”邓凌飞不由骂得一句。老街是县城的一片老街区,在河边一条巷子里,全是木房子,这要是烧起来,还得了。
“去看看吧,那里有几个同学住在那里,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好,一起去看看。”邓凌飞马上应道。
出县大院的时候,丘好问看到了明朝霞的背影,她穿着一件浅蓝色夹克,走在前面,马尾巴在后背一甩一甩的。
先到大街上,大路已经被封锁了,再走到桥上,可以远远看到在河边的一栋民居烧得正旺。整个建筑物已经被火光给吞噬了,旁边两三栋房子也被祸及到了。就跟纸糊的一样,火舌一舔就去掉了一大块,然后从屋顶迅速蔓延到全部。丘好问站在那里看了一分多钟,就看到两栋房子被大火吞噬。
围观的群众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是畏惧水火无情呢?还是觉得烧得十分过瘾。
“啊,那栋是杨保国的家,我们赶紧去看看。”
“我们从文化局那边的巷子钻过去。”
“好,赶紧走。”
丘好问和邓凌飞从巷子里东钻西钻,钻到县物资局家属楼就再也无法前进了。前面已经被大火封路。后面,有干部模样的人在组织闻讯赶来的武警拆旁边的柴房等乱七八糟的建筑物,好把火区跟那边一大片住宅区隔离开。
至于中间县物资局家属楼,等于是放弃了,它离火区太近了,站在楼下,隔着大楼都能感受到热气,还有天上飘下来黑乎乎的灰烬碎片,就跟在下黑雪。
但是家属楼里的人还不肯放弃,他们在拼命地从家里搬东西下来,往安全的空地随便一丢,又上去搬东西。能抢到一点是一点。
丘好问看到了明朝霞,混在几个看热闹的学生中,正要跟她打声招呼,听到一声尖叫:“你们都是死人啊,这么大的火,也不帮着去搬东西。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亏你们还是什么团员,见到火灾都不知道冲上去,还在这里看热闹!死人脑壳啊。”
原来是一个中年妇女在那里气急败坏地骂道,有几个学生被她这话一激,冲进了楼道去帮着搬东西。其余的同学也陆续加入到里面,就连明朝霞也在其中。
丘好问知道,同学们不知道这大火的危险,只是觉得好玩或者却不过面子,又或者一种荣誉感。他也不好说什么,赖宁现在还是中学生和团员们学习的楷模呢,便跟邓凌飞一起加入到其中。
进到了楼道,才发现这里就是一个大坑。
这时的居民,要是不在楼道这些公共空间占块地方,就好像吃了多大的亏。楼道里到处都是东西,三十年代的扁担,四十年代的箩筐,五十年代的铁锅,六十年代的木桶,七十年代的煤球,八十年代的纸箱,是杂货铺更是历史博物馆。丘好问扛着一台缝纫机,要避开那里,又要让着这里,到后来,干脆一路硬闯,管它那么多。
扛到安全地方一放,看到明朝霞从另外一个单元抱着一大袋被褥下来的,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努力。搬了十几分钟,有明事理的人拦住了上楼的人。风向变了,吹向了这边,蔓延过来的大火随时会被吹过来。他也知道楼道里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被点着了,进去搬东西的人就危险了。到时候几十条人命,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人陆续地都撤了下来,学生们也大部分出来了,可是丘好问左看右看没有见到明朝霞,他心里一咯噔,连忙去找她的同学。
“小霞啊,我们原本一起在四楼搬东西的,她说听到楼上有小孩的哭声,就上去看看,怎么还没下来?”明朝霞的同学也急得直跳脚。
“起火了,二单元三楼被火舔到了,起火了。”有人嚷嚷起来,大家转过去一看,果然是,从二单元三楼楼道里冒出大股的黑烟。
“小霞,小霞。”明朝霞的同学急得直哭。她们刚才一直在这个单元里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