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拉斯柯尔尼科夫来说，是时候去警察局自首了。但他有勇气这么做吗？他有勇气接受被逮捕、被起诉并到西伯利亚去服多年的苦役吗？索尼雅和杜尼雅理解他的绝望，知道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害怕在最后时刻他会选择自杀而不是自首。

拉斯柯尔尼科夫做的第一件事，是向他的母亲告别。她自然不知道他犯了罪，但也感觉出来儿子陷进大麻烦里了。

“妈妈，”他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但你别担心，我会再回来的。”他们一起待了一阵子，两人抱头痛哭，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接着，拉斯柯尔尼科夫向他的妹妹杜尼雅告别。在她面前，他表达了对自己决定的不情愿。他重复地说那些已经说过的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杀了一只寄生虫，出于意外也杀了她的妹妹。所有伟大的人物、将军与领导，我们都认为是人类的恩人。他们杀了成百上千无辜的人，但他们的名声没有受任何的影响，相反，他们获得了荣耀与赞美。”

但杜尼雅，尽管非常敬佩与爱慕她的哥哥，还是反驳了他的话。

“我的哥哥，”她说，“你的双手染上了鲜血。你必须去赎罪。”拉斯柯尔尼科夫愁容满面痛苦不堪地走了。最后一个要告别的是索尼雅。他对她也抱怨了，说他很快就会去毁掉他的生活。他只要求她一件事：不要离开他，当他被遣送到西伯利亚服苦役时尽量跟着他。索尼雅哭了，她答应了他。

“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你被派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但你的心要保持平静，要忏悔你的罪行。你去路中央，跪下，告诉所有人：‘我犯下了罪。’只有这样你才能消除你的罪过。”

她摘下了脖子上的十字架，交给了拉斯柯尔尼科夫，然后把丽扎韦塔给的十字架戴上。

拉斯柯尔尼科夫和她道了别，心里十分沉重。他在这座城市里转着，向这个世界告别。他知道，很快他就会被关进牢房里，在那里他再也见不到一丝天空。这时，他跪下了，把头靠在地上。行人见状十分诧异。

“他喝醉了。”有人说。但另一个人，看出了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痛苦，低声说：“不，他正在向祖国道别，他要出发去耶路撒冷了。”

拉斯柯尔尼科夫清醒了，他站了起来，向警察局走去。他上了三楼，找到了第一个怀疑他的警官，因为当时他听到对杀人案的议论后晕倒了。警官热情地接待了他，开心地与他聊天，他对拉斯柯尔尼科夫没任何怀疑，以为他来警察局只是为了那没付完的房租。隔壁房间有人在说话，一位警察说那天早上斯维德里加依洛夫自杀了。拉斯柯尔尼科夫变得局促不安。他心想，如果是这样，那就再没有人会告发我。突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向警官告了别，走出警察局。当他走到庭院里时，看见了索尼雅，她哀愁地看着他。她所爱的男人在最后一刻有可能改变主意吗？他会让答应陪伴他并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女人失望吗？

拉斯柯尔尼科夫转过了身，重新回到警察局，上了楼。他进了警官的办公室，警官看他又回来了很惊讶。

“你忘了什么吗？”他问。拉斯柯尔尼科夫脸色惨白地回答：“是我……”他顿住了。警察们看他如此的不安，一句话都说不出，于是递了一杯水给他。拉斯柯尔尼科夫没有喝。他打起了精神，用清晰有力的声音说：“是我杀了老太婆和她的妹妹丽扎韦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