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之外,还有谁会试图去利用这种不安与焦虑呢?除了允诺要用他亡妻留下的三千卢布来帮助杜尼雅之外,他现在还开始帮助索尼雅孤独无助的孤儿弟弟们。他试图依靠这种方式征服姑娘的心,以及获得拉斯柯尔尼科夫的信任,让他帮忙说服杜尼雅。

但拉斯柯尔尼科夫觉得,这个无赖突然这么慷慨,实在可疑,不知他有什么企图。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看这个年轻人仍然怀疑他,不可能帮助他与杜尼雅恢复联系,便说,他知道了他所犯下的可怕罪行。为了让他相信,还引用了几句他和索尼雅的对话。他重复地提到“吸血的寄生虫”——这是拉斯柯尔尼科夫对老太婆的称呼——邪恶地向他挤眼睛。这位年轻人诧异万分,心里慌乱起来。他知道从今后开始他将受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的威胁,随时可能被他送到警察局去。那个坏蛋看出了他的恐惧,安慰他说:“不用担心,我的朋友,我们会找到一个协商的方法的,你会发现我是一个随和的人,甚至跟我在一起生活也没问题……”

总之,他让这位受了惊吓的凶手明白,他并没有要告发他的意思,相反,会给他一些钱和一本护照,让他逃离俄罗斯,逃到安全的地方。

与此同时,机敏的波尔菲里也还没认输。他进行了严密的心理分析,在他内心深处,他坚信尼古拉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拉斯柯尔尼科夫。那天晚上这个学生去了老太婆家里,还不断拉响门铃,跟其他凶手的反应一样,他被犯罪现场吸引了。波尔菲里决定再跟他进行一次谈话。这一次他没把他邀请到警察局来,而是突然到访他的小屋,让他大吃一惊。

波尔菲里与拉斯柯尔尼科夫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聪明人,都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他们的谈话并没有立刻涉及凶杀案以及凶手是谁的问题。初审法官泛泛地说一些事。在明着指责拉斯柯尔尼科夫之前,他说到了尼古拉,那个假设的杀人犯,并分析了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去承认一个他没犯的罪。波尔菲里对他的过去、他来自哪里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调查,发现尼古拉加入了一个宗教派别,这个派别认为人应该过艰苦的生活,承受苦难,以拯救世界的罪恶。他来圣彼得堡之前,在一个村庄里生活,精神上受到一个隐修士很大影响。但在大城市里他改变了生活方式,开始去酒馆饭馆,开始酗酒找女人。因此,当他刚开始作为嫌疑犯被逮捕的时候,他认为是上帝伸出了手,要来惩罚他的放荡。他后悔了,出于宗教的顿悟,决定去受苦赎罪,便称自己是凶手。

波尔菲里在他的供词里发现了太多的不一致。他注意到案件的许多细节尼古拉并不清楚。他很肯定,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他捏造了供词。而实际上,他唯一的过错是在他工作的地方捡到了真正的凶手所留下的金耳环。

“但如果你不相信尼古拉的供词,”拉斯柯尔尼科夫问波尔菲里,他非常讶异于他的肯定,“那谁是真正的凶手呢?”

预审法官波尔菲里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然后毫不犹豫地说:“非常清楚,拉斯柯尔尼科夫,凶手就是你。”

拉斯柯尔尼科夫一开始沉默了。他并没有反驳那个直截了当的指控,也并不尝试维护自己。说到底,他知道波尔菲里并没有任何针对他的确切证据,凭借的只是直觉以及心理分析能力。于是,他没有否定,而是说:“那你为什么不逮捕我?”

“我不逮捕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自己到警察局自首,承认你的杀人罪。”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

“因为如果你这样做,你受到的惩罚会更轻。顺便说一句,我并没有跟我的同事说我怀疑你。我也不会这么做。我希望你能去自首。明天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你没受到任何怀疑,如果你自发地到警察局去自首,并让一个作为主要嫌疑犯被关在监狱里的无辜者被释放,这样的举动会受到法官的感激和赞赏,而你所受到的惩罚也会比应得的轻很多。”

“如果我逃跑了呢?”拉斯柯尔尼科夫挑衅地说。

“逃去哪儿?”预审法官波尔菲里反问道,“你无法逃到国外去,尽管你批判指责俄罗斯,但你爱你的国家,你和她连在了一起。这是你的祖国。如果你躲到一个遥远的国家,你会生活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当中。不,你不需要忏悔你的罪行。但如果你这么做,在你从监狱出来之后,你会重新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位置。你还很年轻,很聪明,有才华。更好的生活在等着你。归根到底,你不是说你相信‘拉撒路复活’吗?”

拉斯柯尔尼科夫沉默了,没说什么。他投案自首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