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旗人的法律与社会

第一章　母仪天下：崇庆皇太后的万寿盛典

一、前言

清代钮祜禄氏为满洲八大家之一，额亦都为清初五大臣之一，累世与皇室通婚。额亦都的子孙遏必隆于康熙六年（1667），晋升辅政大臣，加封一等公爵，并以其长子法喀袭原授的一等公爵。其后，遏必隆因结党一事而衰微，但因遏必隆是孝昭仁皇后的父亲，其子如法喀、殷德、阿灵阿皆为康熙朝大臣。雍正十二年（1734），皇帝因推孝昭仁皇后恩，进讷亲为一等公，讷亲是殷德次子。殷德长子策楞在乾隆初年当过两广总督、川陕总督等职，十九年（1754）授定边左副将军，讨伐准噶尔(1)。乾隆十三年（1748），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叛变，授讷亲为经略大使，率禁旅出视师(2)。殷德四子爱必达袭勋旧佐领，于乾隆九年（1744）署江苏布政使，到乾隆二十年（1755）擢为云贵总督(3)。殷德五子阿里衮由二等侍卫授总管内务府大臣，乾隆二十一年（1756）佐助定西将军达尔党阿，平准噶尔阿睦尔撒纳之乱。达尔党阿为阿灵阿之子，与阿里衮是从兄弟关系(4)。相较之下，崇庆皇太后的祖先额亦腾在钮祜禄氏家族中并不是显赫一支，其父凌柱官四品典仪而已，她的富贵是生育乾隆皇帝的关系。

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其间正值盛清之际，府库充盈。他私人的三座银库——广储司银库、圆明园银库、养心殿造办处银库，估计总收入在八千万两以上，大约是清代国家两年田赋税收，整个18世纪的欧洲各国皇室都难以匹敌(5)。乾隆皇帝以孝出名，除了晨昏定省之仪外，对母亲的日用和庆典所费可用“金堆玉砌”来形容。除了数度为皇太后加上徽号，礼部和工部并制作金宝、金册等；每年皇太后万寿节，赏银万两、金二十两、珍珠珊瑚数百串。皇太后所用的餐具、茶具器皿皆以各种色金成做，皇太后去世后，还用这些金子造金发塔。

何孝荣教授讨论明神宗生母慈圣李太后素好佛，有言九莲菩萨化身。明代兴建的寺庙多与李太后有关，如长椿寺、天宁寺等(6)。乾隆皇帝则是为母亲崇庆皇太后的生日，分别在乾隆十六年（1751）、二十六年（1761）、三十六年（1771）举办隆重的寿辰庆祝活动。乾隆十六年，乾隆皇帝为庆祝皇太后年届六十慈寿，“中外臣僚纷集京师，举行大庆。自西华门至西直门外之高梁桥，十余里中，各有分地，张设灯彩，结撰楼阁”(7)。该年成立长河工程处，修建西华门至圆明园之间的河道，沿路寺庙分布展现北京寺庙新的布局(8)。乾隆二十六年皇太后年届七十慈寿，又修缮从西华门到西直门的道路和寺庙等，使北京城焕然一新。从皇帝修缮寺庙的分布，可以看出和崇庆皇太后祝寿有关。戴逸讨论大内和三海、三山五园及其他国家奉祀的坛庙等，提到乾隆皇帝认为北京寺庙多，不免荒废，但不能全都废弃，应酌量修葺，以装点景观(9)。因皇太后的万寿盛典经过的路线为西城北路、西北城二区域，因此整顿北京寺庙集中在西北区一带(10)。

关于崇庆皇太后万寿节图卷方面，目前存世的《崇庆皇太后万寿盛典图》共有四卷。朱家溍先生考证为张廷彦等所画，是乾隆十六年（1751）为庆祝崇庆皇太后万寿庆典，自西华门至清漪园大道左右所设点景的写实画(11)。任万平《乾隆朝〈万寿盛典图〉卷上的西洋建筑》讨论此图绘制时间可能是乾隆十七年（1752），即庆典次年，但并无确切的时间。任教授分析该图前两卷所绘为西直门外，主要为郊野景致；第三卷从进入西直门绘起至西安门；第四卷从西安门一直绘到紫禁城内的外西路寿安宫为止。图卷上出现西洋建筑的位置在西直门至西华门一段，分布在第三卷与第四卷上(12)。陈葆真《乾隆皇帝对孝圣皇太后的孝行和它所显示的意义》一文，讨论皇太后生日当天，自清漪园经西直门、西安门、西华门，沿线部署各个祝寿单位和热闹活动。同时，乾隆皇帝并命院画家张廷彦等绘制《崇庆皇太后万寿图》，以记其盛，这个举动完全模仿康熙皇帝六十大寿时所作《万寿图》的前例(13)。刘潞讨论《崇庆皇太后万寿庆典图》详尽绘出沿途的宫殿、庙宇、桥梁、市肆、商铺等，但对绘制的具体时间没有清楚交代(14)。林姝《崇庆皇太后的万寿庆典图》一文，介绍乾隆十六年崇庆皇太后六旬大庆所绘《万寿庆典图》、二十六年（1761）崇庆皇太后七旬大庆所绘《胪欢荟景图册》，以及三十六年（1771）崇庆皇太后八旬大庆所绘《崇庆皇太后八旬万寿图贴落》(15)。以上论文并未仔细讨论《崇庆皇太后万寿图》制作年代及绘制人员；近年来，因《养心殿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出版，始能了解此图的绘制过程。

本章将讨论崇庆皇太后的一生，她不像慈禧太后干涉国政，因恰如其分地扮演皇太后的角色，而受到尊崇。乾隆皇帝极尽孝道，在皇太后日用和万寿圣节敬奉金银器物，获得以孝治国的美名。其次，由文人、传教士与《万寿盛典图》图画，讨论万寿盛典的活动。最后讨论以皇帝秉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精神赏赉耆老、开恩科、展限刑鞫者，都是相关的庆祝活动。有趣的是，慈禧太后翻出崇庆皇太后万寿盛典的档案，要在光绪二十年（1894）举办风光的六旬庆典。李鹏年教授写到，慈禧太后六旬庆典，制作衣物、玉册、金辇、宫廷修缮，以及街道之修葺等工程繁剧，各种花费不下于一千多万两(16)。不幸的是，她生日之前发生了甲午战争，举办庆典之日，日军攻占大连，与乾隆盛世举办的庆典意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