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巳时刚过,春条手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踏入梅香阁,献宝似得望着正坐在卧榻上发呆的夫人,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夫人,今日春条经过百花园,瞧着这些花儿开的正艳,就带回了些,春条好久没见夫人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了,要不?今日,再让春条开开眼儿?”
春条说这些其实是有目的的,哎!自从上次夫人去钟正阁看望了王爷,回来后,整个人状态就不好了。
夫人表面上该吃吃该喝喝,兴致到了,也会像往常一样跟下人们打打闹闹。
但同样的,不管何时何地,发呆的次数多了,有时跟她们说话,说着说着,眸光会莫名的变得暗淡下来,猝不及防的,让她们所有人都退下,退下前,还让她们把屋门关严实了,之后,也不见夫人从屋里出来,一待就是半天,吓人的紧。
有时,夫人就像现在这样,盯着窗外,一言不发,双眼虚空的望着远方,跟雕刻的泥塑似得,一动不动。
有时春条明明在旁瞧着夫人是在看单府的账本,但一炷香过去,却迟迟不见翻页声。
这样的夫人,让春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除了知道夫人变成这样,一定跟王爷有关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怎么办?夫人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春条想为夫人做些什么,哄夫人开心,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今日辰时,她到膳食房通知传膳,途径百花园,看着满园盛开的花朵儿,忽然灵机一动,摘了回来,想着,夫人不是爱摆弄这些花嘛,也许夫人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娇艳的花儿,说不定心情会好些呢。
说干就干,一会儿功夫,她就摘了好多,望着有些被她摘得七零八散的花枝,呵呵,颇有辣手摧花的感觉,不过,为了夫人,糟蹋些花花草草,也是值得的,春条如是想着。
但她没想到,如今连这些花花草草,也不能让夫人提起丝毫兴趣。刚才夫人听了她的话后,只是扭过头,轻轻瞥了眼她手中的花儿,淡淡道:“嗯,先搁那吧!”
先搁这?好吧,逗夫人开心的想法失败了。春条望着夫人复又转过身子,望着窗外发呆,她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这可如何是好?
她看了看手中这些可怜的花儿,真的就像夫人说的随便找个地方搁那?显然是不行的,今日是她连累了这些花儿,这些花儿本该在枝头开着的正艳,竟被她为了哄夫人开心摘了回来,也挺无辜的。
春条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了多余的花瓶,虽然她的插花水平不咋地,但好在之前见夫人弄过这些,要不,她试试?总不能糟蹋了吧。
翠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夫人左手托腮望着窗外,墨色长发宛如瀑布般垂在脑后,墨发下是那极细的小腰,不盈一握、妖娆多姿,窗外的金光透过窗户静静的撒在夫人身上,那画面宛如一副情浓意抒、优雅恬静的仕女图。
再看另一侧坐着的春条,撅着小嘴儿,发愁的望着桌上被她折腾的乱七八糟的花儿,那小脸皱的,眉心形成个深深的“川”字,跟小老太婆似得,翠竹“噗嗤”一声,很是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呦,春条,这是干啥呢?”
春条可不就是在为这些花儿发愁,头大的很呢,平日里看夫人摆弄这些时,她觉得挺简单的呀,怎就到了她手里后,这么难?无从下手!
早知道,她还不如干脆将这些花儿一股脑儿的插入花瓶中,也好过现在这些花枝被剪的长长短短,参差不齐。
这会儿看到翠竹进来了,也顾不上计较翠竹的耻笑,跟找到了救星似得,双眼泛起了亮光:“翠竹,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快快,过来帮帮我,这些花儿可把我为难住了,还不如我做女红简单呢。”
翠竹倒也没拒绝,不过她先看了眼儿夫人,见夫人仍在发呆,根本没朝这边注意,她才扬了扬手中的信件,小声道:“你且先等我一下,我先向夫人禀报些事情,再过来帮你。”
春条点点头,连忙放下手中棘手的花儿,好奇的打量着翠竹手里的信件。
翠竹当然瞧出了春条眼中的好奇,但她也不准备多作解释,反正很快春条就会知道。
她顶着春条好奇的目光,转身向夫人走去,走至卧榻旁站定:“夫人,这是吴县令府上送来的回帖!”
翠竹说完后见夫人那边没动静,又轻声唤道:“夫人?夫人?”
“啊……哦……翠竹?有何事?”小宛终于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翠竹道。
“夫人,这是吴县令府上送来的回帖!”
回帖?
小宛这才想起,之前程晋琰那厮让她去询问吴素媛的婚事,她次日就向吴县令家递了拜帖,不巧的是,吴素媛被母亲带去庙里祈福了,说是感谢神灵将小宛送至她们身边,治好了吴素媛脸上的伤。
当时,小宛听了回信儿后,还呵呵一笑,感谢神灵?这事儿跟神灵有甚关系?她当初决定医治吴素媛,可不是神灵授意的呢!
当然,这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没必要当着吴素媛的面儿说。
不过,据说她们要去的寺庙离歧坪县挺远,来去需要耗上几日。
小宛点点头,接过翠竹递来的回帖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既然回帖已经送到别院,那也意味着,吴素媛她们已经从寺庙祈福回来了。
她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讽笑,也就前后几天而已,她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向吴县令府递上拜帖的头一天吧,她还在做着跟程晋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
可没想到,那日在钟正阁,那个曾经许诺她美梦的人,却又亲自给她上了一堂血淋淋的现实课程,猝不及防的打的小宛措手不及,心口像被插了把剑似得生疼。
到底哪个程晋琰才是真的?前一刻对她还浓情蜜意,后一刻冷漠疏离,厌弃非常。
小宛一再告诫自己不要伤心难道,只不过是遇到渣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日认清渣男真面目是好事,免得以后越陷越深越无法自拔。
她是人,活生生的、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不是阿猫阿猫,任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不好意思,程晋琰这种变幻无常、忽冷忽热的感情,恕她无福消受!
她绝不可能像古代女子一样终日守在后院,期期艾艾的等待男人的垂怜。
从今往后,他们之间再无关情爱,他只是小信使口中需要她去拯救的人罢了,她不再把过多的感情放在他身上。
等她完成任务了,就向小信使申请,不管怎样,她一定要重新回到现代爸妈身边。
但……小宛也不得不承认,人是有理智和感性两面的,理智上她应该按照她想的那样去做,像弹掉身上的浮尘般一点点将程晋琰从心底弹去。
但感性上,到底从没受到如此大的委屈,她还是会觉得不甘,会在心底多问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程晋琰短短几天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