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歌睡得很不安稳,她大清早就起来了。站在浴室里,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黯淡。这还是自己吗?她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路清歌用温水清洗了脸,打开衣服柜子里暮辞给她买的最新季羽绒服,把标签剪了后,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还挺早的,出了门,下了一夜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路清歌开了好久的车,才到了她和暮辞大学时期最爱去的面馆。
老板看见熟人来了,笑着说,“小鸽子,好久没有来了,工作一定很忙吧!”
小鸽子是老板给他起的绰号,久违了,有多久没有听见了。
路清歌坐在餐桌上,笑盈盈地说,“工作,真的挺忙的。”
老板给路清歌倒了一杯热水,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你看看你廋成什么样子了!”
路清歌没有说话,一笑代过了。她其实是最闲的一个,只不过心和身体觉得挺累的。
一碗面条。热腾腾地冒气白雾,渐渐地路清歌的眼眶也有些氤氲。这家面馆十几年了,价格从来都没有变化过。只不过,菜多了,面条却少了。
他和暮辞的爱情也不过如此罢了。老板趁着空闲的时间走出来,“小鸽子,怎么没看见你老公啊?他啊!怕是有好几年没来过了。”
路清歌的筷子停了下来,“他啊,工作比我还忙!”
“……哎!你们不用那么拼的。”
路清歌瞬间没了胃口,寥寥草草地随便吃了几口面条。她一直不敢抬头,怕被人发现她眼中的打转的眼泪。
路清歌突然想起最开始和暮辞一起创业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寸步难行,他们经常买这家的面条,两个人把一份面条分成了两份,却都不舍得吃。
她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暮辞,一字一句给了她最大的承诺。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的。可是,最后他还是辜负她了。
总以为翠绿的柳叶只能点缀夏日的风光,总以为秋雨纷纷是我不尽的惆怅,总以为雪花飘飘是我寒夜的凄冷。每当想起你的诺言,才知道曾经不过是昙花一现。
曾经以为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不会陨落,但等到它真的掉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世上真的没有永恒。
所以,才知道,是你不爱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理你了,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累了。我的不开心,我的难受,我都尽量地留给了自己。
承诺这种情况,大概天底下没有人能做得到。最好的年纪,听过了一世的甜言蜜语。
为什么,我们的距离,远走远远了?
路清歌以为她可以忍,却还是在医院的卫生间里吐得天昏地暗。她这么可能不害怕呢?害怕所以的伤害,所以的背叛,更害怕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长长的路上,没有一丝丝阳光。
路清歌推开主治医师的大门,慢慢地走了进去,路清歌一声不吭地坐下来。
“路女士,你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必须马上住院,请尽快通知你的家人。”
路清歌不说话,陈医生也没有继续追问。路清歌沉默良久之后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抬头笑着说,“医生,你说的我会尽快考虑的。帮我再开一些药吧!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陈医生看着这样满身寂寥的人,纵使他行医二十载,也从未见过如此满身寂寥的人。
“那我再给你开一瓶强力止痛药,但是坚持不了多久。以你的病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算是强力止痛药也没有用。所以,你必须尽快住院。
你是我的病人,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陈医生看着这样的路清歌无奈地摇摇头。以她的条件,住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不住院呢?这还关乎着自己的生死,为什么对自己没有希望呢!
路清歌拿着药揣在衣服兜里就往外走,陈医生追着出来。
“路女士,你自己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啊!那样会影响病情的。没事儿的时候听听歌啊!陪陪孩子啊!都是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
路清歌的脸又惨白了几分,她缓缓地回头,她的眼睛平淡地看着陈医生轻飘飘地说,“我还没有孩子。”她无奈地低下了头,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但是她不敢流,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了!
随后,转身离去。只给陈医生留下了一个十分孤寂的背影。她的那句话轻轻地砸在陈医生地心里,他听着都怪难受的。
路清歌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她的身体有些熬不住,她连开着车子,连番闯了还几个红绿灯,腹部疼痛不已。
她紧紧咬住下唇,她是最怕疼的人了。如今,却疼痛不止。只感觉好像是有无数的双手拿满了长针,有力且来来回回地刺入她的身躯里,伴随着寂寞疼痛入骨。一根根长针冰冷的刺入最深处里,仿佛连筋骨都要刺出来一样,疼得她快要疯了。有点时候疼起来自己恨不得立马就死一样。但是,她舍不得。
路清歌到了家瘫痪地倒在地上,冷汗打湿了她的碎发,她倒在地面上急促地呼吸,腹部痛得连脑壳也是昏昏地,到底还是她小看了这病。
她急急忙忙地把强力止痛药打开,却不小心撒了一地的白色颗粒的药。她随手抓起两颗药放在嘴巴里,干哽地咽了下去,没有水,那药融进她嘴巴里异常的苦,她干涸的滋滋嘴,企图让药不要掉出来。
她一颗一颗地把药接起来装好,凄惨得不能再凄惨。不由得干渴地咳了咳,她慢慢地爬起身,接了一大半杯的温水喝了,虚虚地躺在了床上,立马就能听见肚子里排山倒海的声音,一点一点儿的,难受极了。路清歌侧躺着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不知道暮辞什么时候会回家,也许是一个周,也有可能是一个月。路清歌不知道自己改怎么熬过来。她真的怕,自己会等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去做化疗,听见别人受不住的呼痛和哽咽声还有家人的安慰声。然而,自己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路清歌的腹部还是很痛,她现在就像是沉入大海里的人,无论无何都滑不到她想要的浮木而绝望。
她的手指抚摩在无名指的那只戒指上,把身子微缩得更紧,眼睛里流不尽的泪水,终于知道心如刀割是什么滋味儿。
路清歌一直睡到晚上才苏醒,听到了钥匙拧开门的声音格外响亮,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暮辞回来打开灯,没看见路清歌的人影,于是便往她的房间走去,在触到门把那一瞬间,路清歌同时开了门。
“啊!清歌,你像吓死我啊!”暮辞暴躁的说着,刚才确实吓了他一大跳,她的脸苍白得就更吸血鬼一样,长头发乱得不成样子。
暮辞看见路清歌心里就忍不住的暴躁,特别是刚刚的鬼样子!他这段时间都和老情人打得火热,只是昨天晚上路清歌打了那么多的电话又莫名地心虚了,思来想去还是回家看看她,毕竟他都好久没有回家住了。
“你的公司不忙了吗?”路清歌有些嘲讽地说。看着他洁白的寸衫裹在他高大的身上,笔直的西装裤,程亮的皮鞋,还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暮辞的老脸莫名地有些挂不住,“我再怎么忙也要抽空回家啊,你昨天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总觉得心里隐隐地不安。所以,一忙完所以的事情,我就回家来看看你呀。”
“你好像廋了。”暮辞的眼光在路清歌的脸上来回扫视几秒后,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倒人胃口?”
心在那一秒成了碎片,滴着殷红的鲜血,痛彻心扉。路清歌仿佛看见她的心像玻璃一样碎满了一地,光着脚狠狠地踩在上面,那一瞬间,她硬生生地憋回了心底的泪。她这幅憔悴的模样怎么比得过外面的野花好看呢?
路清歌冷清地笑了笑,她怎么可能不想好好的。可是,她现在还能吗?她看了看与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男人。面对这样的自己,他只有厌烦和暴躁,又想了想连面条老板。连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对自己嘘寒问暖,为什么他做不到?
这还是她该爱的人吗?
路清歌了解暮辞,了解他心里的每一个想法。他的心细和柔情不会用在不敢兴趣的事务上。所以,从前的温柔体贴在岁月的流转下变成了现在的不屑一顾。
你是我的遥不可及,我是你的不值一提。
在我的世界里,我把你当成了唯一。在你的世界里,你却把我当成其中之一。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对我的伤害有多大?
男人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锐利的眼眸盯着她,她似乎变了,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看着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他隐隐约约地有些心疼,也不敢再去直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