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名曰过去

墨恕压开了那个粉红色的小本子,斜靠着书柜,牙齿咬着笔帽,笔帽上的小兔子挂件一上一下的跳动,白的泛瓷色的兔子耳朵圆润低垂,几次险些打到下巴。

小兔叽跟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不断用笔头敲击着本子,桃花眼半眯着,稍显困倦的眸子中勾着两团鬼火的人,竟出奇的有一种反差萌。

他眸间带着倦懒。左手捻着纸页,右手稍显生涩的划拉着黑线。

墨恕忽地轻笑一声。

“其实白女帝…也很细心的嘛……”

“还以为她只会玩闹呢。”

“不过这东西……也是有趣……”

「任务:让他感受到90~00后新新人类的生活美好,想要融入其中。」「已完成」

本子上潦草的记着几笔注释。

【扯犊子:现代汉语,犊子是母亲与孩子之间俏皮却又包含关爱的深刻感觉,扯这种动作,可以让物体的表面积加大,让爱的成分加大,扯,是将这份关爱具现化,放大化,剔除杂质,在母爱上更上一层楼,基本意为:我对你的关心与爱护,比你的慈母要更加深,更加爱。】

他忽然细微的皱了皱眉头。

墨恕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尊母她…可真不能算是个慈母呢。”

那张狠戾而又不容拒绝的脸措不及防的闯入。

“墨恕,你要记着,我即是此地之主,大敌当前,现在无数人的现在,未来,都在为的每一步棋之下,或在兵戎下勉强活着,或在马踏下脑浆迸裂。”

“墨砚是我儿子,是你的弟弟,但那又如何,他抵不上任何一个牺牲者的命,在这场战争内,他没有任何作用,他杀不了人,只能一边耗费物资,一遍因为染上的高烧耗着太医,一边等死,我们皇室的一切均是为了偌大的百姓团体而服务的,他,不符合生存条件。”

“洛朝必须尽快变成一个战争机器,所有不符合机器运作的零件都要被淘汰,这是平等的,不管他是百姓,还是太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因此,我们可以舍弃任何身份。”

“听着,墨砚也许在未来,会对洛朝有点作用,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就是个无药可医的病秧子,我等不了了,不能让他耗着太医了,否则,依旧会有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去,他没用了,救他,对战争的胜利,没有意义。”

“战争是没有感情的,我也是。”

“而你那个为了救墨砚而擅盗圣令,害军队死伤无数的父亲,必须死!”

必须死…

死…

十四岁的墨恕天真的以为,这个词离自己,有好远好远。

父亲温柔体贴至极,母亲洛绸虽然冷淡了些,但鬓角间也会不时的流露出丝丝关爱。

他记得,弟弟是个柔柔弱弱,像个女孩子似的可爱病秧子,跟那堆中药和那个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药壶,一袋袋用牛皮纸包着的,散着苦涩药香倒是经常打照面。

那药壶上时时缭绕着淡淡发涩的药香,一缕缕青丝飘散在烧着药的泥炉旁,炉中褐色的粘稠液体添着药香,棕褐色的药被悉数倒在一个红瓷碗中,碗壁敲打着,旁边跌落着几味药引。

那药闻着发涩,尝着又苦又辣。他还记得,弟弟的脸总是苍白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捧着有自己半个脸那么大的红瓷碗,皱着眉头,咬着牙吞着药汤。

褐色的汤汁四溅。

弟弟每次都在五六个太医的悉心照料下,每次总能侥幸过得了鬼门关,他也渐渐习以为常。

但就在上元灯节过后不久,乾朝却大举侵犯洛朝,弟弟又忽然得了重病,那群的劳什子药品也都不起了作用。

他亲眼看着母亲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调离了弟弟身边的太医,让他们跑去战场边救人,把弟弟一个人留在了宫中。

“他对战争没有丝毫的用处,反倒会因为病,和特殊的身份,成为百姓逃亡的牵绊。他的病治不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派太医去救几个人。”

“他没用。”

她没带一丝感情,双眸冷的瘆人。

七天后,弟弟成了宫中的一具冰冷的怨尸。

后来,她得知父亲盗取圣令,为调太医为墨砚治病而意外搅乱局势,而害数万士兵因得到错误指令行动而丧命后,在江畔,在众人,在自己面前,一刀刺死了父亲。

她用沾着自己丈夫鲜血的手,颤抖的捧住人群中咬着自己袖子,满眼惊惧与怨恨十四岁少年的脸。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不安。

“墨恕,我跟你说过的对不对,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的啊,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她死死捏住墨恕的肩:“说啊,说你能理解啊,你说啊……”

声音越来越弱。

他把头压的很低,脸深深的埋在袖子里。

“对…对不起,我不能…”

她笑了

“我知道了。”

“谢谢…”

后来,那个白袍皇子,似是丢了。

战乱之时,逃难的队伍中多了一个男孩子。

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像是被套在麻袋里的兔子。

脸上染着落灰,好像把眼睛也染上灰了一般。

没有一丝光。

嘴角总挂着诡色。

看着柔若无骨,却充当着逃难队伍里老大的角色。

手里时常握着一把锋利的铁条,不知是从那户富贵人家手指中扒出来的。

上面还溅着零星的几滴血渍。

下面的人常常传闻,老大用那铁条杀了几百人了。

那个身高总比众人矮着一头的老大不紧不慢的用草叶擦着铁条,嘴角诡异的上扬。

“怎么可能。”

“顶多刺个半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