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戴着围裙的老阿姨端上来一份烧烤,那也看着烤成深色的肉上还有油脂在跳动,香料也随之摆动,她咽了口口水,香味已经扑满了她的鼻腔,快要夺取她的理智了。
要不是对面那个冷着脸的女人,她一定不顾形象,大快朵颐了。
“吃吧。”对面的女人开了口。
像是获得了大赦,那也点点头,同时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她稳住了自己,先是喝了口米酒,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拆开餐具的袋子,慢慢摆好餐具后,发现对面的女人还是一动未动。真是的,这盘烧烤吸引不了她吗?那也看着烤肉滋滋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拖延时间的事了,就不客气地抓起一支竹签。
肉被送进口里的瞬间,那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一间小小的烧烤小店里,会有这么多的客人。她不是没有吃过烧烤,不管是忙晚了在家门口吃的,还是馋了的时候点外卖,但是这个味道是不一样的,不仅仅是因为新鲜出炉的原因,是因为有独特的烧烤方式吗?不过,坐在炕上吃烤肉,确实别有一番烧烤味儿。
应该是有吧,不然艾凌也不会带她千里迢迢来到这座东北小城,就为了吃一顿烧烤。
艾凌就是对面那个心不在焉、面无表情的女人。那也认识她还不到四十八小时,就跟着她从南方的小城来到了延城。
原因?艾凌说要来吃烧烤。
但是她看都没有看烧烤一眼,只是偶尔喝一口米酒。
要不是衣食住行都有人包了,她才不会这么跟着一个还算陌生的人来到这里吧。那也又塞了一块肉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让肉的香气浸染着她的口腔,太好吃了。不过为什么呢?包了自己的衣食住行,就是为了把她带到这里来吃烧烤?那也一路都在怀疑与否定中度过,怀疑艾凌要害了她,但是介绍这份工作给她的人,是她从小就认识的邻居,所以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艾凌看了眼盘子里的肉,她要开始吃了吗?不是,她伸手招呼了一直在二楼服务的老阿姨,又点了三盘肉。
那也有些忐忑,是自己吃的太多了吗?她不想吃自己剩下的,又加了三盘吗?那也偷偷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还是和刚刚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
肉很快被端了上来,艾凌伸手把装着肉的盘子推到了那也的面前,继续若无其事地喝着米酒。
算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艾凌之意也不在烤肉。那她来干嘛的,靠闻闻香气就可以饱了吗?那也吸了吸鼻子,继续和烤肉作斗争,可能像艾凌这样的人,是不吃这种东西的吧。搞不懂。那也决定不管她,且不说这几天吃吃喝喝都是艾凌付钱的,就算是接下来要和那也AA,她多吃点也不会吃亏。
对面的隔间已经换了桌人了,两桌是同一拨人,他们端着酒来来回回相互敬着,好不热闹。相比之下,另外一桌就显得尤其安静。说是隔间,其实也就是三桌被木板隔开了,不像她们,四周没遮没挡的,往后靠一靠就要撞上隔壁桌的人了。那也看着眼前的盘子已经快要空了,而艾凌一口也没有动过。要不要给她留两块啊?那也心想,她今晚除了米酒什么也没有吃啊,自己都吃完了也确实不太好。
“那个。”那也刚刚开口,就看见艾凌起身下了炕,她连鞋子都没有穿,走向了对面第一间隔间,那也愣了几秒钟,立马跟了上去。
隔间里一下子炸了锅,坐在最靠里面位置上的中年男人靠着椅背抽搐着。口鼻处不断有水渍往外冒,双手和双脚不受控制似的在空中乱挥乱舞着,打翻了眼前的装着啤酒的玻璃杯,面前的餐盘也随之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三瓣儿。
他身边的女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身边的孩子也吓得躲在她的怀抱里。桌子另一侧的男人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想要远离这个场景。
艾凌伸手把抽搐着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和孩子拉了出来,女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哭嚎声却丝毫没有减弱。那也看着艾凌不断靠近男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的手里还拿着烤肉串。
“那也,报警。”艾凌头也没回地下达命令。
“叫救护车吗?”人还没死呢,那也心想,怎么着也要抢救一下。
“也报警。”
“好。”
那也放下手里的肉串,立马拨打了电话。
男子渐渐抽搐地没有那么厉害了,但呼吸却明显跟不上了,艾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一直瘫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看见男人在艾凌的面前,不停地呛着、吐着、抽搐着。她站起了身,伸手去拖拽艾凌,想要让她离远点,仿佛艾凌才是害男人变成这样的原因。
艾凌不管身后的阻力,依旧不依不饶地检查着什么。最后,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拽了出去,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男人身上,女人越过了她,冲了上去,抱着男人,帮他清理口腔,男人最后抽搐了下,咽了气。
那也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了这一幕,她赶紧扶起了艾凌。艾凌看了眼男人,回到自己那桌,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自己身上溅上的油渍。然后坐下,夹起了盘里的烤肉,吃了起来。
那也不敢靠的太近,但她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女人哭嚎着,小孩不懂发生了什么,也在哭着,年轻男人和他的女朋友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只好帮忙哄着孩子。店员们靠在楼梯旁的墙上,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旁边几桌客人也都伸出了头,但都不敢离开座位。而艾凌,她在吃肉。
那也突然觉得,艾凌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等这件事发生,等这个男人的死亡。现在无法挽回了,她反而松了口气,可以轻松地吃东西了。
那也退了两步,坐回了艾凌的对面。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那也有一些难受。一个男人,就这么死在了眼前,她居然还吃得下。
艾凌抬起头,对上了那也看她的视线,她犹豫了下,拿起一串烤肉,递给了那也。那也没有犹豫就接过了烤肉,大口地吃了起来。
女人哭嚎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向那也这一桌走来。那也看着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嘴里的串儿都忘记嚼了。
不过她好像是冲着艾凌去的。
“都是你!”
那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艾凌侧过了头。这个角度那也看不见,但想也知道,艾凌的眼神有多狠,吓得女人原地踉跄了两步,一转身冲着那也去了。
那也这下是真的被吓傻了,就在女人的拳头到眼前的时候,一把串儿签提前到了女人的面前,她又是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正当她要大哭大闹时,艾凌放下手中的竹签,“警察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报的警,我们叫的救护车,我们做的急救,别不识好歹。”
说完,她又倒了一杯米酒,看见那也的杯子空了,也给她添了点。
女人最终还是越哭越大,那也放下手中的肉串,双手握着装米酒的玻璃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艾凌则是慢悠悠地吃吃喝喝,全然不顾三米外就是一具尸体。
很快,围观的人都堵在了楼梯上,他们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看着,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急救人员拎着工具箱,挤过人群的时候,艾凌才歪了歪头,说道:“你们小心着点,人已经没了,别再把现场给破坏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顿了顿,看了艾凌一眼,没说什么,上前检查了状况。这时警察也来了,急救人员摇了摇头,“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你们来吧。人已经没了。”警察点点头,急救人员又看了眼艾凌,带着东西离开了现场。
就在那也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时,艾凌旁若无人地问她:“你吃饱了吗?还要再加点吗?”一点也不顾旁边的人向她们投以不可思议的目光。
那也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其实她也知道大家看的是艾凌。她咽了咽口水,摇摇头,低声说:“不了,我吃饱了。可以了。”
艾凌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收拾了一下,站了起来,那也也跟在后面。一位年轻警察拦住了她,“现在是有案子发生了,谁也不能离开现场,还请你们配合。”
艾凌解释道:“我没有要走,你们这负责的是谁?我需要见见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警察让她等一会,叫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谁啊?什么事?”
“这是我们蒋队长。”年轻警察介绍道,“就是这位女士,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艾凌微微点了下头,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这个蒋队长。
“你好。”蒋队长一边看一边说道,“艾小姐是吧,我是蒋峰。”
“叫我艾凌就好了,这是那也,和我同行的人。”
那也侧了下身子,从艾凌背后站了出来,微微点头,同时才看见蒋队长手里的东西。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艾凌竟然也是警察。
蒋队长把证件递给艾凌,艾凌看也没看就塞回了兜里。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蒋队长说道,“你们目睹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正好和我们说说。”
“比起这个,我能更全面的让你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艾凌抬起了左手,那也顺着看了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摄像头。那也看了看摄像头的角度,可以拍到那桌客人,但也正对着她的脸啊。
完了,完了,这下自己大快朵颐的视频要被无数人看到了。她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这是?你提前准备的?”蒋队长满脸疑问。
“是。这件事说来话长。有人提前告诉了我这里会发生命案,会被毒死,所以我到了这里就放了这个监控。这样我也不用浪费口舌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们也看得直观些。”
“什么意思?”
“再不懂,你就打电话给他。”艾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法医到了吗?”
“在路上了。”蒋队长看着名片说道。
那也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自己和艾凌几乎是寸步不离,她什么时候在这里装上监控的呢?看着店家的表情,这监控也不是他们安装的啊。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好像每个人都很忙,没有时间搭理她。她想到了齐知然,那个不靠谱的人到底给她介绍了份什么样的工作啊!上班才两天,就遇见了命案现场。
那也走神的样子,被艾凌看在了眼里,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刚刚的年轻民警抱上来一台笔记本电脑,众人围了上去,观看起视频。
艾凌则是走到了隔间门口,站在那里看着桌上杯盘狼藉。倒不是这桌客人吃了多少食物,而是他们匆匆逃离座位时,慌忙中弄倒了不少的东西。
掉落在地上的女士背包,散出一地的小物件,化妆品,小镜子,纸巾等等。再往里,一个男士的双肩包,正放在靠墙的位置上,也就是刚刚离世的男人的身旁。
是他的吗?
“蒋队长!”艾凌转身喊道。
蒋峰听见声音,从人群中抬起头,走了过来。
“那个。”艾凌抬起手,指着黑色双肩包侧面的饮料瓶。
“是那个吗?”
“桌上的食物他们都吃了,可能性不大。”
“小卓!”蒋峰叫来了一个年轻人,指了指饮料瓶,年轻人立马明白了意思,开始着手工作。“对了,艾凌,等下你和你的朋友还是要做一下询问。你知道的。”见艾凌没有反应,“至少你要和我们交代一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而那个摄像头又是怎么回事?”
艾凌顺着蒋峰手指的方向回头看了看,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原来刚刚蒋峰过来的时候,暂停了视频的播放。就连那也,发呆的时候也在看着她。
“好。”艾凌点点头,“没问题。”
“那你,要不先一旁站一会,我们这还要忙。”
艾凌想了想,又扫视了一眼隔间内,“好。”
说完她拍了拍发呆的那也,两人跟着民警一起走到了门外。初秋季节的北方,已经有了些凉意。那也被晚风一吹,瞬间清醒了很多。
“刚刚,是死了个人是吗?”那也小心试探着问道。
“是。”
那也虽然是明知故问,但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让她浑身不舒服。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安城?”
“烧烤不好吃吗?”
“嗯,也不是。”
“那就别急着走了。”
那也顺着艾凌的目光,抬起了头,星星真多。
那也第一次被带到审讯室,她有些紧张。因为,她的身边没有人。艾凌被带去别的地方了。
她有些坐立不安,但询问过程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她一问三不知。她走出审讯室的时候,他们叫她在一旁等着,她点了点头,只希望刚刚没有表现得太蠢。
不知道是不是烧烤吃多了,那也有些口渴,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玩起了游戏。
那也突然想起了齐知然,立马给他发去了信息。
“你都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们遇上了命案现场!”
那也看了看时间,又过去了三十分钟,这个点儿,怕是齐知然也已经睡了吧。就当她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艾凌和蒋峰一起走了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完全没有往那也这边看。那也站起身,走了过去,蒋峰突然停下了谈话。
“小姑娘还在呢!”
那也在心里默默吐槽,当然在了,估计两人就是把自己给忘了。
“那这样,你们先回酒店休息吧。到时候我们保持联系,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好。”艾凌说完,冲着蒋峰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也只好跟上。
出租车上,那也一直想找机会问问艾凌,什么时候可以回安城,为什么他们聊了那么久。但是艾凌好像很累的样子,刚上车就睡了过去。
那也掏出手机,已经十二点了,还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齐知然。
“正常。”
正常?那也想要骂人了,如果不是艾凌在睡觉的话。
什么叫正常?她今天刚刚目睹了一个生命在她面前消逝,然后被带回去做了询问,这怎么会正常?正常吃个饭怎么会遇到这些?还有艾凌。那也瞥了一眼熟睡的艾凌。为什么她千里迢迢要来这里吃烧烤,为什么她知道提前要安装摄像头,还正对着案发的那桌客人。为什么,她在场的表现,就像是她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一样。那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答应齐知然这份工作是对还是错。
那也又想起了上周和齐知然见面的情形,现在看来,当时的他早已了然于胸。齐知然是那也的邻居,从小就认识,比那也大了六岁,在安城刑警队工作,工作之后也就搬了出去。虽然有六岁的年龄差,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高中毕业,那也考去了省外的大学读书,因为家里的变故,大三时辍了学,之后一直没有回去继续念书。那也回到了安城,找了个超市打工。在超市遇见齐知然的时候,那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会遇见他。齐知然问了问她的情况,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直到一周前,齐知然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见面。
齐知然给她提供了一份工作,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在东北小城的出租车里。她的工作,就是跟着旁边这个熟睡的女人。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要求有点高,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工作内容呢?”那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她也早想从超市离职了,毕竟有一个难搞的上司,天天无理取闹。
“怎么说呢?我们需要一个生活助理,来二十四小时陪着,还有照顾一个人。”齐知然在想怎么表达比较合适。
“就是保姆咯?”那也脱口而出。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工资肯定是不会低的,但是你要先得到工作上的认可。我觉得你可以的,要不要来试试。”
“我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那也直接说道。
“不是小孩子。”
“照顾老人吗?那还可以。”那也有些奇怪,齐知然不是刑警吗,怎么还当起了保姆中介。
“也不是老人。”看到那也又准备开口,他立马补充道:“一个成年女性。健康。”
那也满脸不解。“那为什么?”
“你只要跟着她就行了。”齐知然有些冒汗,“但是她也有些难搞,上一个昨天被她扔在了山里。”
“啊?”
“也不是扔在了山里。就是她回来的时候,没把人带回来。”
“啊?”那也的心态有些崩了。
“但她报了警,人已经被救出来了。”
这次那也没有再“啊”了,她满脸狐疑地看着齐知然,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吧,我带你去见她。你要不要先试一下,不行就算了。如果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你直接打电话给我,我立马安排人过来,绝不耽误。”齐知然突然正气凛然地保证着。
当那也看到齐知然开的薪资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这样,她见到了艾凌,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她现在有些懊恼,这里离安城十万八千里,虽然周边没有山,但万一发生点什么,齐知然赶得过来吗?她又瞥了一眼艾凌,虽然艾凌比她高了半个头,但是看起来瘦不拉几的,也没什么攻击性,她突然想去报一个班,练练武术什么的。
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那也刚想叫醒艾凌,就看见她已经递出了车费,推门下了车。
搞什么?她刚刚没有睡着吗?那也想着,跟了上去。
房间是一个套间,艾凌住里面,那也住外面。这也是齐知然安排的,他到底在怕什么呢?怕艾凌偷偷绕过她跑了出去吗?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又不会怎么样。
那也洗漱完已经快一点了,她敲了敲艾凌的门,提醒她可以用浴室了,却看见艾凌坐在书桌前,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电脑。电脑的光照亮了艾凌的脸,她脸上的眼镜反着光,表情尤其冷漠。原来,她也近视啊。
“那个,我浴室用好了,你可以用了。”
艾凌慢慢抬起头,那速度像是她在电视中看到的树懒,“好。”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刚刚在车上睡过了。”
“那,晚安。”
“晚安。”
那也轻轻关上门,爬回了自己的床上,经历了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简直无法想象。算了,一觉睡醒,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呢。
这一觉,让那也完全恢复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四十了。她还不想起,但是突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她立马穿好衣服,理了理头发。
艾凌和昨晚一模一样,一样的冷漠表情,一样缓慢的动作,只是一头中短发已经凌乱了许多,她没有换衣服,所以,是在电脑前忙了一夜?
她看见那也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立马合上电脑,站了起来。
“浴室用完了是吗?那我去洗澡。”说完拿起衣服走向了浴室。
那也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发,现在到底是现在,还是昨晚呢?
艾凌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吃着早餐。那也觉得,现在就是把她面前的咖啡换成豆浆,她也不会察觉的。
那也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没有出声,她起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豆浆。她伸出手,轻轻把咖啡杯挪了过来,换成了豆浆,然后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艾凌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端起了杯子,那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艾凌喝了一口豆浆,放下,继续看着窗外。
耶!那也在心里庆祝着,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开心的,但是她做到了。也许,下次可以再换点别的什么。
打断了她思绪的是突然出现的蒋峰。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坐到了艾凌的身旁,递来了一个文件夹。
“喏。”他看了眼多出来的咖啡杯,“这咖啡没人喝吗?”说着端过来,喝了一口。
那也看在眼里,却不敢吱声。
艾凌则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文件夹里的内容上了,她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在那也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为什么是他呢?受害者。”艾凌合上了文件夹,喝起了豆浆。
“还不清楚。”
艾凌想了想,把文件夹递给了那也,那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然后立马双手接过了文件夹。她刚刚打开,就被蒋峰用手按住了。
“这、不合适吧。”他对着艾凌说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就是她的工作。”
“但她不是?”蒋峰没有说下去。
“没关系,出了事找我。”艾凌看了眼那也,“看吧。”
那也点了点头,重新翻开了文件夹,蒋峰也没有说什么了,只是起身去拿了些早餐。
文件夹里的文件可真不少,那也翻开了第一份文件,是法医鉴定报告,也是这份文件,让她知道了昨晚遇害的男人,叫做何大勇。
法医鉴定报告显示,被害人没有明显的外伤,尸僵出现早,发绀明显;胃肠粘膜出血,各脏器淤血、水肿,浆膜面点状出血,还有一大堆那也看不懂的描述。总之,表象上看是中毒身亡,具体毒物还在实验室分析。
第二份是询问记录。昨天参与聚餐的除了死者何大勇,还有他的妻子,陈淼,女儿何朵朵,以及陈淼的闺蜜及其男友,王敏敏和李齐。
他们关于昨天案发前后的论述几乎一模一样,原本陈淼带着何朵朵约了王敏敏一起逛街,结束了就一起吃了个饭。饭桌上也都很正常,大家吃得也都是一样的食物,结果何大勇突然面色苍白,抽搐了起来。那也看到,在异常状况这个问题里,大家都不约而同提到了艾凌和她。在王敏敏的询问内容里,可以看出陈淼和何大勇感情很好,而李齐则表现得和这一家并不熟的样子。
“你知道吗?我们在做背景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何大勇口碑还好,在外面看来一直都是幸福的一家。”蒋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一边吃着橙子一边说道,“倒是这个李齐,人品好像不怎么样的样子。”
“怎么说?”
“李齐和王敏敏交往两年了。但是一直都是无业游民的状态,没事就是打打牌,也不找工作,都是王敏敏在养着。不仅如此,上半年王敏敏找人借了五万块,给了李齐,还是王敏敏打得欠条。而这五万块呢,李齐也没有拿去做什么正当事情,虽然没说出来,可能都拿去赌了吧。”
“啊?”那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蒋峰点了点头,“昨天她也是和陈淼吐槽这个事情,但是吐槽归吐槽,她好像也没有要离开李齐的意思。”
“为什么?”
蒋峰笑了笑,“听到原因,你肯定会惊呆的。昨晚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当场就无语了。”蒋峰放下了手里的橙子皮,“她说自己年纪不小了,如果离开李齐再找别人的话,会更加困难,还不如跟着李齐。”
那也刚准备反驳,就注意到艾凌翻了个白眼。就算艾凌这样气质型的人,翻白眼也不太好看,那也想着,下次有机会要提醒她一下。
“那,如果不离开的话,结婚前都这样了,结婚后还不更惨?”那也有些小激动。
“人各有命吧。”蒋峰又拿起了一个橙子,“她有手有脚有脑子,自己选的,我们还能拦着吗?”
艾凌又翻了个白眼。
“更何况,这和案子没有关系。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桌子上一阵沉默,那也摇了摇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接下来是痕迹鉴定的报告,艾凌指出的那个饮料瓶果然出了问题。饮料瓶接近瓶口的地方,有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极有可能是通过注射器把毒物注射到饮料瓶里的。
“那么死者就是被害的了?”那也问道。
艾凌没有反应,蒋峰点了点头。
“是有明确目标的吗?还是随机杀人的呢?我的意思是,能找到饮料瓶是什么时候被扎孔的吗?如果很早之前,就是随机,如果是何大勇买了回来以后被扎孔,那凶手的目标就是何大勇了啊。”
蒋峰点了点头,“说得没错。我们还在查饮料瓶的事情。不过,”他看了一眼艾凌,“应该可以排除是随机了的吧。”
那也吸了口气,也是,如果是随机的,为什么艾凌提前就知道这里会发生案件、还提前过来安装摄像头呢?
“录像看了吗?会不会是在烧烤店里动手的。”
“我们分析过视频了,没有发现有人下手的痕迹。”
“我记得,他是坐在最里面的,中间是他的女儿,外面是他妻子。如果这样的话。”
“最有可能的是他的妻子,也就是陈淼。但是陈淼一直在视频范围里,没有动过手。”蒋峰很有耐心地和那也解释着。
“那就是说,很可能饮料瓶是之前就被注射了毒物。”但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何大勇到底是犯罪分子的目标还是随机选中的呢?那也决定问出来,“艾凌,为什么你知道这里会发生命案?我的意思是,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吃烧烤吧。”
艾凌转过了头,看着那也,眼睛不停地转动,在考虑要怎么和她说这件事。蒋峰则在一旁看热闹似的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蒋峰见艾凌并没有回答,以为是自己在场引起了不便,便伸手从那也手中抽出了文件夹,“我得继续工作了,有什么事,我们保持联系。”
那也刚想反抗,她后面还有几页询问报告没有看,都是目击证人的。她倒是对目击证人的证词没什么兴趣,毕竟她自己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切。但她想看看艾凌的询问记录,搞不好里面有能够帮助她脱离一头雾水状态的内容。
蒋峰并没有搭理那也在空中想要扒拉文件的手,和艾凌打完招呼后,他便夹着文件夹离开了。
“等试用期结束了,我就告诉你。”艾凌又喝了一口豆浆,“现在,我只能说,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谋杀。谋杀的对象就是何大勇,并不存在随机杀人的可能性。”
“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又要跟着你干什么呢?我们来这里干嘛呢?”那也索性一口气问完。
“找到凶手。”
“那我呢?”
“我怎么知道,你,好好活着就行了。”艾凌摇了摇头,“又不是我找你来的。”
那也靠在了椅背上,她现在是明白了,自己在艾凌这里并不受欢迎,看样子都是齐知然那小子自作主张安排的。算了,要不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等回了家就老老实实滚回超市上班好了,就当度了个假,还不花钱的那种。
“你吃饱了吗?”艾凌突然问她。
“吃、吃饱了。”
“准备出发。”说完她就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向了酒店的大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那也满脸无奈地坐在出租车上,她看了看脚上的一次性拖鞋,以为只是单纯下楼吃个早饭,她连鞋子都没有换,现在好了,要穿着酒店的拖鞋,还不知道要跟着艾凌去哪儿呢!哎,看样子,下次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这女人搞什么别的花样。
出租车在一个小巷子口停了下来,那也踩着拖鞋勉强跟上了大步往前走的艾凌。她已经放弃和艾凌沟通了,反正在她眼中自己只要活着就好了。
小巷里弯弯绕绕,颇有古色,让那也心里也舒展了很多,比起自己家小区千篇一律的居民楼,这种独门独户的小房子似乎更有生活的气息。当然,如果她穿的不是酒店拖鞋,她会更开心的。
艾凌走进了一家小超市,店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在看着电视剧,嗑着瓜子,见两人进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电视里的剧情更吸引着她。那也默默跟着艾凌,她走过了一排又一排的货架,但目光似乎并没有停留在货架上的商品上,只是为了走而走,她很快绕完了所有的货架,从收银处拿了一包软糖。老板娘驾轻就熟地完成了一系列收银动作,眼神并没有离开电视屏幕,那也瞟了一眼,电视剧正上演到女主觉醒、准备反击的一幕。
“这电视不错。”老板娘注意到那也盯着电视机,立马转过头说了一句。
那也尴尬地笑了笑,才发现艾凌已经离开了超市。
艾凌并没有走远,她就站在路边,嚼着刚刚买到的软糖,看着巷子里偶尔走过的路人。那也有些茫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艾凌像是在等着什么发生一样。等等,这不就是昨晚的感觉吗?该不会,这里等下也会有案子发生吧。
艾凌像是站累了,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不停地嚼着软糖。那也叹了口气,算了,谁让自己是领了齐知然的薪水呢,就陪她在这里干等着吧。
还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那也循着声看去,隔了十几秒摩托车才出现在巷子口,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们面前。艾凌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递给了带着头盔的男人,男人也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艾凌。然后又是一阵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在巷子里。期间两人并没有交流过。
这算怎么回事?那也有些茫然。只见艾凌拿到手机后,直接解锁,看起了里面的内容。那也犹豫着要不要也凑上前去看看,但她想起了早餐时艾凌说的话,算了,这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她原本以为交换完手机后,就可以回酒店把拖鞋换下来,但是艾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好今天太阳不大,坐在巷子里也不算热。
手机震动突然吓到了那也,她刚刚从口袋里拿出的手机,就被艾凌抢了过去,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对,是我,查到了吗?”艾凌的眉头皱了起来。
“行,我知道了,你们已经到了吗?好,就发我这个手机好了。嗯,谢谢。”
等等,什么叫“就发我这个手机好了”,那也心想,这是她的手机,怎么就成了艾凌的。但显然,艾凌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可能是被身后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艾凌才回头说了一句,“我手机被刚刚那个人抢走了,借用一下你的。”
“抢走了?”那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明明就在这里目睹了一切发生,她怎么好意思编谎话来骗她呢?
艾凌耸耸肩,似乎并不在意那也的反应。
那也看到自己的手机又震动了下,艾凌解开了屏锁,她居然解开了自己手机屏锁,但愿她不要乱翻乱看,不然她可不管齐知然千叮咛万嘱咐,直接上手把艾凌放倒。
艾凌横过了屏幕,不知道是谁,给她发了一段视频。
那也见艾凌正专注地盯着屏幕,慢慢抬起穿着拖鞋的脚往前移了移,微微抬起头,视线越过了艾凌的肩膀,看到了屏幕。那是一段监控视频,视频录制的是一节地铁车厢。应该不是上下班高峰,地铁里人并不多,监控左下角的男子正靠着扶手睡觉,身旁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那也这才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昨晚遇害的何大勇。
何大勇的双肩背包就放在他的身侧,双肩背包的外侧口袋里放置的就是他们怀疑被动了手脚的饮料瓶。何大勇熟睡着,时不时随着地铁的运行来回摇晃着身子,但却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何大勇的对面坐了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在低着头玩着手机。还有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
何大勇身边是一个背着包的年轻人,带着深色的鸭舌帽,挂着耳机,还戴着口罩。整个画面并没有奇怪的地方。要说奇怪,就是这个年轻人并没有看手机,而是抬着头看着对面的方向。年轻人揉了揉手腕,往旁边挪了挪,抬起了右手的手臂,左手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伸到了右手手臂的下方,大概十几秒后收回了左手,放下了手臂。列车到站后,下了车。
看样子警方已经找到了凶手。
那也放松似的叹了口气,艾凌回头瞥了她一眼。
“凶手找到了啊!”那也很开心地说道。
“没有。”
“这不是监控拍到了吗?”
“下了地铁以后就消失了。可能是在洗手间换了身衣服。警方还没有锁定嫌疑人。”
那也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像自己白高兴了一场,只好选择了闭嘴。后面的视频也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了,艾凌把手机扔给了那也。
“那,现在,我们要干嘛呢?”那也收起了手机,问道。
艾凌并没有要离开这个小巷子的意思,她还在左顾右盼,终于,那也感觉到她盼来了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人。
艾凌几乎是一把把那也从地上拉了起来,并转身绕到了她身后,那也有些没站稳,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推了一把,然后脚上那双大码拖鞋被人踩住了,就这样,那也眼睁睁地看着地面在自己眼前放大,还好,那人没绑住她的手。
“啊!”一声惨叫之后,艾凌的脸在她面前放大,那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始作俑者,像是看着魔鬼一样地盯着她。
艾凌关切地把她扶起来,仔仔细细检查她有没有摔伤,当她看见那也右手臂被擦破了皮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不过只维持了一瞬间,她就换上了惊慌的表情,左右看看以后,放下了抓着那也的手,走向了路过的一个老太太。
“你好,不好意思。那个,我妹妹不小心摔倒了,擦破了皮,能不能借您家洗手间给她冲一下。”
那也的怒火在胸腔郁积,她想要骂死那个还在演戏的人。
老太太看了看捂着右臂、满脸不爽的那也,皱起了眉头,“没事,没事,快过来吧。”说着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斜对面的那扇铁门。
铁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心打理过的小院子,里面各种盆栽,开着各色的花儿。老太太又推开了正对着院子的门,指了指旁边,“那是卫生间,小姑娘,你先去冲一冲,我去给你拿药啊。”说着走向了另一间屋子。
“谢谢奶奶。”艾凌满脸堆着笑,还鞠了个躬。回头就对上了那也即将爆发的眼神,“快去洗洗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把那也推进了卫生间。“在里面多待一会啊。”说着关上了门。
那也对着洗手间的门低吼着,如果不是因为右臂受伤了,她一定在这里和艾凌“拼命”。
那也火速冲洗了伤口,火辣辣的伤口因为遇着凉水,瞬间清爽了不少,那也又洗了把脸,然后坐在马桶盖上,她看了手机,嗯,十分钟总该够了吧。十分钟以后,她就出去。
漫长的十分钟,那也趁机也清醒了许多,这个老太太绝不仅仅是路人这么简单,艾凌一早在这里就是在等着她,等她来了上演这一幕。难道是和昨晚案件有关的人?王敏敏和李齐?可能性应该不大,更像是何大勇家中的人。应该不是何大勇的母亲,她应该现在忙着儿子的身后事,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管家门口的摔倒的人,大概率是陈淼的长辈吧,难道是陈淼的母亲吗?老太太好像已经回到了客厅,偶尔还能听见她和艾凌的笑声。应该不是母亲吧,可能只是某个亲戚。那也看了看手机,还没有到十分钟,好急。她低头看见了脚上已经泛黄的酒店拖鞋,右鞋的脚跟处还有一个清晰的鞋印,她又怒从中来,一骨碌站了起来,拉开了卫生间的门,一抬头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她。她刚要冲着艾凌发火,老太太就站起了身子,“快过来,小姑娘,我给你涂点药,没事的啊,就摔了一跤,不会留疤的。”
那也还是狠狠地盯着老太太身后的艾凌,她正歪着头抿着嘴笑,一副好姐姐的样子。
“别愣着了,快过来啊。你姐姐都和我说了,没事啊,这么大,平地摔跤不丢脸。没事。”
那也气得抖了起来,艾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时老太太已经拉住了那也的左手,带着她坐到了沙发上,从茶几上的药盒中拿出药,小心地替那也处理着伤口。
“听你姐姐说,你很喜欢我们这的烧烤?”
那也只好尴尬着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艾凌都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让自己多待一会,难道不是为了多争取点时间调查案子吗,怎么把自己的事都说了出去。
“好吃也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拉肚子了吧。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锻炼身体,知道了吗?你姐姐说得一点也没错,不能惯着你们。宠坏了可不行。”
那也忍着痛瞪着对面的艾凌,艾凌却躲过了她的眼神,起身走到一旁去,看起了柜子上放着的照片。
“哇,奶奶,这是您孙女吧,好可爱啊!”艾凌捏着嗓子感叹道。
老太太已经上完了药,随手收起了药箱,慢慢起身走到她身边,“啊,这个啊,是我的侄孙女。快要上学了,别看样子乖巧,闹起来脾气可不小呢。”老太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脸上的褶皱也加深了。
“看起来很幸福的小家庭啊。”
“都是过日子的人,普普通通生活着。”
“他们没和你一起住吗?”
“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偶尔过来看看我,就可以了。”
那也捂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完全把她排斥在外。她也起身走了过去,才发现,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昨日现场的那个小姑娘,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叫何朵朵。没错了,这老太太果然是受害者家属。但那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艾凌不直接去见现场几个人,而且跑到这里见一个关联并没有那么深的老太太。
“您这是老房子了吧。”艾凌转移了话题,“现在可不好找这种房子了,都是居民楼了。”
老太太抬头瞄了一眼,“是啊,我住不惯那个。还是住这里舒服,住了一辈子了。”
“但这老房子,一个人住晚上不会害怕吗?”那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的是真的,可能小时候恐怖电影看多了,这种房子给她带来的就是那种氛围。
老太太和艾凌同时笑了出来。
“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可没发生过什么害怕的事。你呀,小小年纪,怎么还怕这些?”
那也摇了摇头,虽然她心里明白多数时候是自己吓自己,但她还是没办法阻挡自己的恐惧。“反正我不行,我会害怕的。”
“我是住习惯了,没问题的。小朋友你呀,还是多和你姐姐学习学习,不要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老太太语重心长地拍着那也的手背说道。
那也还来不及瞪艾凌,就听见艾凌开口说道:“这屋子虽然久了,但是真的是精心打理过的,特别是那院子,刚刚我一进来就被惊艳了。”
老太太听到艾凌夸她的院子,就带着两人走出了客厅,站在院子前,“确实啊,打理起来花了我很多时间。每一种属的植株啊,都有自己的生长偏好,有的喜阴,有的喜阳。我这个院子可是研究了很久的,一年四季都是有花开的。”
“哇!”那也没想到这个不大的庭院竟然包含着这么多的内容,她走到了庭院中间,仔细观察着,却认不出是哪些植物,只觉得好看。
“摆放也能看出来很用心了,不仅照顾了植物的属性和喜好,还这么错落有致,真是太好了。”听见艾凌还在奉承着老太太,背对着她们的那也瞥了瞥嘴。
“是啊,退休以后,我的心思可都在这里了。”说着,老太太也走入了庭院里,指着植株给那也看,告诉她是什么植物,什么时候开花,喜好什么环境,那也觉得,老太太简直把她当成了何朵朵,连说话的口吻都是哄小孩子的。
“这些啊,多学习学习,以后说不定高考还能用得上!”
等等,高考?那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艾凌,她到底告诉老太太自己多大啊!还高考,她都已经工作了好吗!
艾凌使了个眼神,那也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加上自己本来就不高的个子和娃娃脸,算了,高考就高考吧,她也不想说什么了。
“认真听,不要和上课时似的,老走神。”艾凌忍着笑说道。“她上课就这样,老师都找过我们很多次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她又和老太太解释道。
“可能是无趣了点,但是小朋友啊,你现在不去学,以后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会减弱的,现在不趁着最好的时间去学点东西,以后想要学,就得加倍努力了,是吧。”
“没错,好好听听啊。别总不听我的话,现在奶奶也这样说了吧。”
那也有些无语,怎么又变回了中学时代,逢年过节被长辈们教育的场景又重现了。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已经工作了还有继续听这些。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看花花草草。
“你也别急,小孩子都是这个样子。”老太太转身去劝说艾凌。艾凌一副我是好姐姐,不能责备妹妹的样子。
“这院子我真的很喜欢,可惜我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我也回去研究研究这些,心情都会好很多啊。”
艾凌又开始了,那也不打算再加入谈话,不然她只会变成被“教育”的对象,但是她又不能走得太远,不然听不清她们的聊天内容。
“是啊,你们年轻人都忙,我也是退休后才有时间摆弄这些的。”
“但是也得先有个院子,我们家那可是楼房,没什么地方。这里倒好,到现在还没有拆。”
“哎,”老太太叹了口气,“这里虽然暂时不会拆,但也不知道还能待多久啊。”她拉着艾凌走到了屋檐下,坐在了竹椅上,“你刚刚可能没注意,这里啊,被一些商人看中了,都是很有特色的老房子。听说是想要做成民宿。已经有几家人家被喊过去商议了,可能觉得这种房子租出去会有市场吧。但是他们不想太分散,想着整个巷子全部包下来,我们这又是边境小城,搞个什么边境游,我也不懂。反正前些日子在挨家挨户谈这事。”
那也有些听不清了,就回到了两人身边,发现只有两把竹椅,干脆坐在了台阶上,背对着两人看着庭院。
“我呢,是舍不得。一来,这房子住得长久了,不想换。更何况老街坊、老邻居都在这块儿,如果搬走了,可能就难再见上一面了。”
“确实。”
“也不止是我,好几家都是这种想法。但是呢,他们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还在费心思呢。我反正就在这儿了,不走了。搬不动了,你看看这些花花草草,能搬到哪儿去呢?”
“但如果他们真在这里建起了民宿,不搬走的话,您的生活环境不也受影响吗?”
“是这样,没错。那我就只能大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老太太笑了起来,艾凌也笑着摇了摇头。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孩子,我还得带她回酒店换双鞋再出门。晚上也得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吃饭去,别像昨晚那样,回来就拉肚子。不过还好。”艾凌站起了身子,“不过还好,昨天隔壁那桌,可不是拉肚子这么简单,后来救护车和警察都来了。”
老太太也站了起来,“是吗?这么严重吗?”
“是啊,后来人被抬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那也,还不谢谢奶奶,给你上药。”
那也立马站了起来,“谢谢奶奶。”内心却在吐槽自己,怎么回事,装小女孩越来越顺手了。
老太太寒暄了几句,送艾凌和那也离开了巷子。
刚转了个弯,那也就忍不住想要责备艾凌让她摔了一跤。还没开口,就被艾凌打断了,“干得好,小朋友。”
“唉?”
“果真有问题。”说着,艾凌拿出了手机,摆弄了起来。
“唉?你说,老太太有问题?”
“嗯。”艾凌头也没抬。
“怎么可能,视频里,那个下毒的明明是个小伙子。”
“你怎么能断定是个小伙子呢?就凭衣着?”
“我、哎。”
“刚刚人家还不是把你当做中学生?你是吗?”艾凌抬起了头看着她。
“那是因为你告诉她,我是中学生的。”
“那下毒的人也是想告诉我们,他是个小伙子的。”
“那、哪里有问题嘛!”那也问道,“你也没问什么她和何大勇一家的事情啊。”
“现在还不确定,晚点就知道了。”
那也满脸无语。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不是回酒店换鞋吗?”
“拖鞋穿着不舒服吗?先吃饭吧。我饿了。”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去。
“那、那我这伤你也不说什么了吗?我这可是工伤啊,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吗?”
“对不起又没有什么用,算工伤,找齐知然去报。”
那也跟了上去,寻思着一定要找齐知然多报一点,反正艾凌看起来也不缺钱。
那也夹起了一块锅包肉放进了嘴里,她第一次吃到正宗的、刚出锅的锅包肉,这味道确实比外卖好太多了。东北的菜量都很足,才点了三个菜,服务员就一脸善意劝说两人差不多了,应该吃不下。
“没事,她能吃。”艾凌头也没抬,点了第四个菜。
结果现在,四个菜摆满了桌子,那也正在和锅包肉奋战,一抬头看见艾凌一边嚼着菜一边看向窗外,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她怎么这么喜欢看窗外。那也不明白,窗外哪有锅包肉好看。
艾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掏出来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抬头看见那也嘴里叼着锅包肉看着她,便把手机递了过去。
“有过联系。”
简简单单四个字。
“什么有过联系啊?”
“老太太口中要在这里建民宿的人,联系过我们的死者何大勇。”
那也努力消化这句话,“所以说,老太太说过,他们还不死心,意思就是开始联系起他们的家人了?想要通过家人说服他们搬走?”那也脸色一沉,“那就是说,老太太有动手的嫌疑了?”
“只能说有动机。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告诉我们,何大勇的家庭并没有外界看到的那样幸福。”
“什么意思?何大勇的家庭?”
“老太太是何大勇的妻子陈淼的小姨。如果被陈淼知道,何大勇私底下打着老太太房子的心思,怕是会有冲突。”
“呵呵,我从来不信什么完美的家庭。”那也把手机还了回去,继续埋头吃肉。
艾凌听到了这一句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也。
关于那也,齐知然是发了一份简历给她的,但她看都没看,只想着这次“旅行”结束后,找个机会打发走这个孩子,毕竟她不喜欢被人跟着的感觉,尤其是这么明晃晃的监视。想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算了,还是不要去了解她了,找个借口打发走就好。
那也看起来完全不操心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在她看来,既然艾凌都已经计划好一切了,她只要跟在后面就好了,但是,她也要长点心眼了,不能再被艾凌推出去了。对了,关于工伤的事情,她可要狠狠敲她一笔。
艾凌很快就吃饱了,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见她也没有催自己,那也反倒慢悠悠地吃着。但沉默实在让那也难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你也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鉴于我为了你的事,付出了血的代价。”那也抬了抬自己受伤的手臂。
艾凌看了看她,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收到了一个预告,时间是昨晚,地点是昨天的案发现场,会有人中毒身亡,所以我才会带你去那里,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样。结果凶手提前下好了毒,我们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
那也的筷子停在了空着,她原本只是想问问艾凌接下来的打算和计划,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毫无准备,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爆炸性的信息。她的脸逐渐拧巴起来,“什么?”
“就是这样。”艾凌喝了口茶。
那也的脑子停顿了十几秒后,问道:“那摄像头呢?你什么时候装的?我明明一直在你面前。”
“不是我装的。”艾凌一脸坦然地说道,说完抬起了手朝门口挥了挥。那也转头看过去,是早上骑摩托车的青年,他的头盔拿在手上,正向两人走来。
那也只觉得眼熟,直到青年走到面前,她才想起这张脸。
“那也,敏泰。”艾凌介绍两人认识。
“你好,我是敏泰。”敏泰笑了笑,伸出了手。
那也和他握了握手,这个敏泰,就是昨晚坐在她们后面那桌的客人,也是昨晚的目击证人之一。
那也看了看艾凌,更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