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坐在屋里喝着茶水,陈宛在一旁拨弄这算盘,桑田嘴里一边说着需要的物料,一边看着陈宛拨弄算盘,桑田看到非常专注,好像是在欣赏一门艺术,而陈宛的珠算的确算得是一门艺术,只见算珠在他指下飞走,如有千万匹骏马在奔驰,铿锵清脆,非常悦耳,唯一有些不协调的是,那算盘太普通太陈旧了,根本不是宫中的用具,倒像商铺里所用。
看到这一幕,桑田便笑了,说道:“大人真是好本领。”
陈宛听了便停下道:“一点糊口的手艺,大师过奖了。”
桑田哈哈一笑,说道:“先生的手艺是用来杀人的吧。”
听了这话,陈宛的脸色顿时一变,说道:“大师的话下官不明白。”
桑田道:“能用赌技在赌桌上大杀四方,能用算珠杀人于野的孟常载,桑某一直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得以见面。”
陈宛盯着桑田,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得之畅快,仿佛已是元神出窍。当笑声停止后,陈宛便说道:“大师好眼力,在下正是孟常载,在下也自诩洞察力超凡,但不知大师在从哪里瞧出的端倪?”
桑田道:“算盘,阁下的不但心思缜密,而且指力惊人,并且在这宫中用一把陈旧的算盘,岂非异常?”
陈宛哈哈一笑,说道:“在国库记账,算盘是必备工具,用得久些也属正常,大师如何就能肯定在下就是孟常载?”
桑田道:“阁下不但算盘打得好,而且腕力惊人,这腕力加指力就能已算珠杀人,练就这两种力的人当然摇色子和拨算盘都是非常娴熟了,而出现在富金赌坊的是孟常载,出现在王宫的是陈宛,还有出现在五百里外的杀手,都用同一种算珠,岂不太奇怪了?天下本没有奇怪的事情,其实陈宛就是孟常载,孟常载就是陈宛。”
陈宛道:“大师举一反三,在下佩服,用算珠杀人并不算稀奇,只是我已在宫中任职,如何能杀人于五百里之外呢?”
桑田道:“阁下一个人当然做不到,不过如果有人帮你的话,那这一切都简单了。”
陈宛道:“谁在帮我?”
桑田道:“除了尹喜,没有别人。”
陈宛道:“大师如何这般肯定?”
桑田道:“尹喜是你的长官,他掌握着你的一切动向,没有他的帮助,你既不能掌握楚使熊坚一行的行踪,更不能离开王宫去五百里之外的地方伏击他们。”
陈宛道:“大师的分析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大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别人?”
桑田笑道:“这个秘密已经没有价值了,只不过想在死前知道得更多些。”
陈宛道:“大师如此洒脱,在下佩服,大师还想知道什么请尽管说出来,在下一定让大师心里敞亮起来。”
桑田道:“我只是很好奇,孟常载扫荡天下三十六间赌坊,潇洒自主,衣食无忧,为何要替尹喜卖命呢?”
陈宛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大师精通天下技艺,原来对赌博是一窍不通。”
桑田道:“在下确实不赌,还请阁下指教。”
陈宛道:“赌场上从来没有常胜将军,而赌棍最喜欢标榜自己逢赌必赢,但实际是十赌九输,赢的那一次便成了念念不忘的光辉历史。”
桑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孟常载的赌神名号是吹出来的,只是为了吓唬对手,其实自己早已是一屁股赌债了。”
陈宛苦笑一番,摇头道:“大师说得不错,当一个人欠了一屁股债的时候,就会不择手段地找人买单,不然就会被那债务压死,那种滋味是大师这种不赌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桑田道:“于是你就找到了尹喜?”
陈宛道:“不错,天下最有钱的巴国,其国库掌钥人自然是身家不菲。”
桑田道:“可巴国国库的钱并不是尹喜的,他只是四犬之一,掌管着国库的钥匙。”
陈宛道:“那大师以为那些钱是谁的?巴王的吗?巴王永远也花不完,甚至巴王都不清楚巴国国库里到底有多少钱,连我这个管账都不清楚,所以这些钱就变成没有主人了,就像扬子江的水,谁舀到碗里就是谁的,因为谁也看不出这水是多了还是少了。”
桑田道:“这么说尹喜是用国库的钱替你还了赌债,还让你用一万金雇佣聂无影来这里杀我?”
陈宛道:“正是,有债必还,这时我们赌徒的信仰,既然尹大人替我消了债,我自然要替他卖命。”
桑田道:“可是尹喜并没有欠债,他为何要替别人卖命?”
陈宛道:“那就是尹大人的事情了,尹大人自然有他的追求,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但我想他一定不是个在乎钱的人。”
桑田道:“你现在还赌吗?”
陈宛道:“还赌。”
桑田道:“赌什么?”
陈宛道:“赌尹喜一定能得偿所愿。”
尹喜很高兴桑田这么听话,他将材料清单递给杜伯,说道:“要能成事,就必须尽快弄来这些东西。”
杜伯展开一看,其它物料倒也寻常,只是需要大量的橡木,于是问石仲:“哪里可以弄到如此多的橡木?”
石仲看了那清单,想了想,说:“要短时间内弄来大量橡木,那只能砍伐南山的生死林了。”
“生死林?”杜伯愣了,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为南山的生死林背后是一个个视其为灵魂归属的黑蟹。
原来这“生死林”是巴人的一项传统,当每一个巴人的孩子出生时,父母便会去山上找一颗树,刻上孩子的性命和名字,并祈祷山神保佑自己的孩子像这树一样生命之树常青,如果有人死了,就会把他的那棵树砍倒,做成一种形似小船的棺材,这便是船棺,寓意魂归山水了,所以这棵树就是巴人的“生命树”。
因为橡树木质坚硬,树干挺拔,木材耐腐蚀,所以每个巴人都选择把孩子的名字刻在橡树上,巴国人无论奴隶或贵族,都是如此,这也是生而平等死而平等的体现。唯有差别的是,在这怒涛之城,玫瑰们的“生命树”在北山,黑蟹们的“生命树”在南山。
杜伯知道砍伐南山“生命树”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那些黑蟹们将魂无所依了,那不亚于砍掉他们的脑袋。
“那就砍吧。”杜伯想了想说道。
“是。”石仲领命去安排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