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五宝灵塔(壬寅,水生木)(四)

众人都围了过来,陈同林一把就把名叫“小四儿”的那个人仍在了众人的中间。

“小四儿”此时还未明白状况,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他不认识的陈同林,面露疑惑的神色。众仆人却看着他,窃窃私语。此时,陈同林注意到那些工人们,都偏过脸,垂下头去,似是不敢看他。

“走,去见你们老爷。”陈同林对那仆人道,便又拖着这个“小四儿”走入了内里,“小四儿”听说要去见老爷,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他又怎能敌得过陈同林臂力。

仆人们也都继续簇拥着跟着他们,窃窃私语不停。

一行人经过院子的时候,陈同林瞥见那口井,便又吩咐道:“顺便找人捞一捞那口井,看里面有什么古怪。”

到了唐庆丰的房间,仆人稍稍通传了一声,等了一会儿,那唐庆丰才让进,众人进去的时候,只见那唐庆丰头上搭着湿布,脸色蜡黄,一副病容,勉强撑着桌边坐立。可是当他看见地上的“小四儿”,马上怒目圆瞪,怒喝一声道:“原来是你!”

那小四儿见也躲不掉了,便要站起来,此时,一边的仆人也帮着又把他摁得跪了下去。陈同林还在想着,这个小四儿到底为何如此歹毒,就听那小四儿喊道:“唐庆丰,你不得好死!这酒坊明明是我的!”

那唐庆丰听他如此说,直接吩咐两边仆人道:“给我把他的嘴堵起来!”

这时,那唐秋娘也闻讯闯入了屋子,一看地上跪的人,便一脚踢了过去,接着就是一顿暴打,众人忙连连退后,以免被误伤。陈同林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实打实的“母老虎”。

此番一闹腾,陈同林连个问话的机会都没有。而就在此时,一个仆人拿着一个什么物事急急忙忙地冲入了屋子里。

“老……老爷……这个……这是从……井里捞出来的!”他颤抖着捧上来。

陈同林定睛一看,这是一个有三四尺长的塔的雕塑。看材质像是石头的,仆人拿着颇为费劲。他便凑近去看。只见这是一个五层宝塔,每一层的塔顶都细细雕刻着瓦片的样子,下面的塔身是实心的,不知道做什么用。他再翻过塔来,发现底部被捅破了一个洞,内里是空心的,黑洞洞。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似乎又有什么阴风从他耳边划过。他不自主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忙将塔推还给仆人,自己后退几步。

“这是什么东西!”那唐庆丰厉声问道。

那小四儿已经被唐秋娘这几下打得皮青脸肿,满地乱滚了,哪有心思再去回答他。那唐庆丰急的和周围的仆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把那疯女人拉开!”

于是仆人们又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分开,好不容易那唐秋娘才止住了骂,而那小四儿被几个仆人摁着,却是扭着头不说话。

“快说话啊!这是什么!”唐庆丰砸着桌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这是让你们都死绝的东西!”小四儿喊道。

双方如此,僵持不下。后来那唐庆丰又让仆人殴打小四儿试图逼供,可那小四儿就是不吐半个字,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陈同林刚才碰了一下那塔,便眩晕不适,此时屋内又乌烟瘴气,他受不了便先出了屋子,捂着脸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之上喘口气。

过了一会儿,那个一开始找他的仆人出来,跑到他的面前道:“道长,我还想去找您呢,没想到您在这里坐着。”

陈同林抬起头,问道:“何事。”

“唉,现在老爷和夫人在气头之上,我只得出来找您,看看您还有什么办法。”那仆人便坐在陈同林身边道:“这个小四儿的事儿啊,这酒坊里也没几个人知道,我先与您道明。”

“这小四儿,原是酒坊里的一个工人,说是很小就在这里当学徒了,谁也不知道他家哪里的,到底姓甚名谁,都叫他小四儿。”

“唉,可是谁成想啊,这今年年初,老爷子身体就不好,许是嫌弃儿子们怠慢了?或者就是老糊涂了吧,总之这老爷子一气之下,居然叫我把小四儿找来,立了遗嘱,这酒坊是小四儿的!”

“你说这事儿奇不奇,可是这小四儿却也不惊,直接就把遗嘱揣在兜里就走了。哎呀,后来我才琢磨过来,他不是叫小四儿么,那可不就是……老爷的私生子么!”

“后来的事情,我也知晓得不清楚,老爷子咽气的那一天,这小四儿就自行去了里屋,一番争吵之后,就被打了出来,赶出门去了。”

陈同林听到这里,心道这个小四儿也是心中毫无算计,单枪匹马又如何争得过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儿女呢,更何况是家产这样的大事儿。

“所以家中出了如此怪事,定是这小四儿来寻仇了……只是……现在啊……”仆人叹道:“小四儿不愿意说话,不知道道长有没有办法能解了这魔障啊,这……小姐还不省人事呢。”

陈同林叹了口气道:“贫道才疏学浅,恐怕不知该如何解。”

“哎……这可如何是好哇,老爷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仆人满面愁容。

陈同林思忖了一番,道:“你们先把那小四儿关起来,冷静一会儿,晚点我再问问他。”

仆人点头去了,陈同林一夜未睡,便决定先回屋休息,一觉睡到了下午,又是噩梦连连。他胡乱吃了点东西,又洗了把脸,换回道袍。才去找小四儿。

小四儿被关在仓库里,被打得鼻青脸肿,无精打采地靠在麻袋堆里,目光呆滞。见陈同林进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陈同林站在他面前道:“同归于尽是挺好的。但是有我在,你恐怕也知道他们都死不了。”小四抬起了头,打量着陈同林,看他穿着道袍,眼神有闪烁,似是心中动摇,但是依然抿着嘴不说话。

“到时候,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再把你报了官,你可就不一定能活了。”陈同林故意说道。

“仆人害主子全家可是大罪,任凭你说什么遗嘱之事,我猜你现在也拿不出证据来了吧,我要是那唐庆丰,当时就把遗嘱给烧掉了。”陈同林边说边观察着小四儿,见他听到“烧掉”一词懊恼地闭眼低头,便知自己猜中了八九。

“我朝历律,这仆人害主可是要凌迟的,若是没出人命,那也要刺字发配边疆为奴,你看看,结果就是如此,他们好好地开着酒坊,你去边疆为奴,说不定路上就死了。”

陈同林说道此处,见他再次睁开眼睛,露出彷徨的神色,便知火候差不多了。

“你找来的这个塔是个什么来头,你与我说了,我便在唐庆丰面前做个担保,不去报官,放你走。”陈同林道:“走什么路,你自己选吧。”

小四儿垂头丧气道:“你自己能给解了,还问我来头做甚么。”

陈同林笑道:“我这是在给你机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没了我,你想想你那些哥哥姐姐哪一个是好说话的,他们巴不得你快点死。”

那小四儿心中确也无多少算计,更何况也是被抓住了走投无路,便犹豫着说道:“这个东西……是一个老头指点我去的……就在十八里铺旁边的一个树林子里面。他说让我拿个最小的就法力足够了,说……说这个五层灵塔,放在有人的地方……就会慢慢把人都克死……如果,如果要法力更强,就把塔里的……东西倒出来……”

“哪个老头?他为什么要来指点你?”陈同林追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被赶出酒坊之后,流浪了几天,脑子里都是要他们死的想法……然后这个老头就出现了……我之前从未见过,后……后来也再没见。”

“最小的是什么意思?”

“那片林子里面,这种塔有大大小小好几十个……”

“所以,那香囊也是你做的?”

“我拿到一个小塔,就捅破了最下面,落下来好多沙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其他层也不好弄了,就没弄。想来想去,那小姐就爱逛集市买东西,我,我便偷了一个香囊,装上这个……乘着她不备掉包了。”

“那你那个塔是怎么沉入酒坊的井下的?”

“我让一个工人帮我做的……他们都知道我是老爷的儿子……”说道此处,小四儿用力擦了擦眼睛,表情怨念,似是极不甘心。

陈同林听到此处,也算是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只是这塔,实在可疑,他从未在书中读道过,眼下若想要破解,恐怕还要去那林子里瞧瞧到底有什么端倪。他想到此处,又觉得自己道行不深,恐怕接不了这宗诡事。

他思来想去,便决定先修书一封,让人送到玄天派,禀明此事。自己先去那处查看一番,若遇上什么,先退再说,等师父他们来了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