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雪使用舅父给的令牌开了郡城正东门,马队众人灰溜溜的走了,看门的为着没有讹到几分钱发着牢骚,朝着游雪背影狂呸,每一口都像是吐在了游雪身上,吐累了就站着睡着了,游雪走后半盏茶的功夫,一个黑影贴着城墙出了郡城,隔后的时间陆陆续续都有人沿着游雪的方向追了过去,看门的士兵不知错过了多少笔生意。
出了郡城,四处都是紧紧依偎在郡城四周的县、乡、村,乡下人夜晚睡得早,周围半点亮光都没有,游雪倒无所谓,带着一群人向东走了几里,护卫们想休息,游雪瞅了瞅身后,没有答应,又带着众人向南走,南边山多村少,黑漆漆的,众护卫只能看见山的轮廓,一时不敢向前,也是蹊跷,几里外的半山腰上突然亮了一点光,众护卫这才敢跟着游雪走。
天空不作美,也是这南林郡的脾性,月亮被乌云紧赶着退了,后半夜再也没出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众人都带着伤,沾水是大忌,游雪选了一棵参天老槐,让大家休息躲雨,雨势紧跟着便急了,游雪只是发愁,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挨个为护卫查看了一番身体,无非是筋脉断掉,骨头折了,游雪面上没起半点波澜,心中却暗道:“出来几日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最后到了李闯,游雪不忍直视其左臂外翻的骨头,勉强四处寻了草药为李闯敷上,李闯疼醒了片刻又痛晕过去,李闯上身大大小小十多处刀剑伤,下身还浅盖着破衣没瞧仔细,这番罪吃不消也要咽下去了,游雪双拳不由紧握。
雨更大了,头顶的老槐也有些扛不住,滴滴答答不断有水滴滴到下面的护卫身上,游雪想到了法子,将旁边几棵树拦腰折断,折腾了一会,在老槐下找了块地势高的地方搭了个简易三角树屋,任雨再大也滴不进去,除了贾更贵,剩下的人都挤了进去,游雪盯着树屋发呆,贾更贵不敢多说话,衣服快完全淋湿。
不俗之客踩着雨浪来了。
游雪在树屋外一块被突起树叶遮住的地上躺了下去,地上还是干的,贾更贵见游雪不搭理他只好进了树屋。游雪将天纵剑放到了身旁两尺外的地方,合上了眼。
树屋几十丈外的地方,一团黑影伏在树枝上,跟树叶融合在了一起,天空中时不时发几声闷雷,黑影紧跟着便呼吸几口,他的双眼露着一点点白芒,努力让眼睛跟夜空显得不那么突兀。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黑影有些按耐不住,夜晚无风,黑影稍微动了动便被树叶排斥了出来,黑影也不再显得那么隐匿了,他动了,像一片被风托起的树叶一般向游雪这边飘,目的不言而喻。
游雪翻了个身,背靠天纵剑,与剑身相隔又多了一尺,黑影瞧见这一幕险些从树上掉了下来,紧接着便是狂喜,他说服自己又在树枝上伏了一盏茶的时间,游雪想是睡熟了,树屋内也不见有动静,黑影从腰间取出来了一盘细绳,找了个粗壮的树枝系好一端,将另一端系到自己身上,扯了几下绳子,随后便向游雪这里飘了下来。
黑影逐渐靠近游雪,靠近天纵剑,他的眼睛白芒一点点放大,登时便很容易借着光辨认出他的身形,黑影太过于执着天纵剑,眼里已经容不下其它东西,下落的速度快了几分,有些迫不及待。
天纵剑突然狂抖不止,似是通灵一般,黑影离剑身不过寸许,如此异象让他又惊又喜,莫非是宝剑有认主之意,他的右手快速探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感觉身体似乎少了力,紧跟着便往下坠,距离地面又近,倒也不过多惊慌,扭身抄手,寻敌,探出去的右手快速抓向宝剑的方位,动作一气呵成。
空空无一物,黑影不敢相信眼前的手中竟然没有一物?近在咫尺为什么不翼而飞?就在刚才他已经向系绳的树枝看了过去,绳子断了,一圈圈盘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脚下,他第一次有些慌忙,开始四处搜寻,猛的才发现游雪早已没了踪迹,一身冷汗往皮肤外钻,黑影不及思考,转身便往郡城方向逃。
夜被乌云遮盖下已经黑到极致,大雨盆盆罐罐一直在往下倒,黑影踩着凸出的树枝逃窜,逃离树屋不过五十多丈,黑影不知怎地一头栽了下去,连带着弄折颇多树枝,在地上挣扎着爬了几下就不省人事。
树屋这边,趁着雨势稍小的间隙,游雪又为树屋上方盖了密密的一层树叶,树屋内一众人睡得很熟,游雪打起了座。
消停了一会,树屋西北边倏尔起了一阵狂吼,听声音真是伤心欲绝,游雪也有些纳闷,树屋内一众人被吵醒了一半,贾更贵未受重伤,赶忙出来查看,西北边的吼声逐渐转为哭声,最后便是嚎啕大哭,游雪正欲前去一探,见贾更贵醒了他便放心离去。
“二弟!二弟!你醒醒啊!”关雄抱着一夜行黑衣装扮的男子坐在泥水里嚎啕大哭,嘴里不住喊着,手里使劲摇着他的二弟,游雪隔着几丈远喊了一句:“阁下怎么了?”关雄不理,只是哭。
游雪又走近了几步,关雄像是发疯一般摇着黑衣人,黑衣人身形看着有些消瘦,关雄死抱着,游雪看不见黑衣人的面目,这时,贾更贵在叫醒几名尚有自保之力的护卫后也摸了过来,隔老远便喊道:“游大哥?发生了何事?”
关雄闻言抬起了头,身后大刀倏尔向游雪挥了过来,势大力沉,将连线的雨水都砍成两半,游雪向后急退,关雄的刀法是大家所授,出手便是搏命的招,他已经练到了刀势这一步,出手不可按常理来衡量,看似刀未到游雪的身上,可势不减,游雪忙向上空躲,并不出剑还击。
周围的树木炸开,咯吱几声便开始往下倒,关雄紧追不舍,刀刀朝着游雪劈砍,游雪一味躲避,也不还手,关雄走了几招见不是敌手便不再追了,又回到黑衣男子旁边开始哭,嘴里喝骂着:“游家的小儿,你今日杀我兄弟,此仇不报我妄为长兄,你这般妖魔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天纵剑这种宝物岂是你能拥有的,我兄弟本事不济取不得这宝剑,你何故又害了他性命?”眼睛红通通的,快要流血一般。
游雪忙回道:“阁下是何人我都不认识,怎么如此诬陷我?你兄弟身死跟我有何关系?我刚才只是割断了盗剑人束腰的绳子而已,还未跟那人打招呼人便遛了,如今你兄弟的死倒赖起我来。”贾更贵走近了游雪旁边,他也曾经与关雄谋面几次,倒也未曾多打过招呼,当下看着情景忙上前辩解道:“关大捕头,这想必有误会,在下是山鸣县贾府的贾更贵,捕头,我们是见过面的。”
关雄喝骂道:“贾家的小子你也在这里,你也有份,我关氏二兄弟技不如人也不露丑了,关某好歹也是官府的人,只能回城让郡守大人替我做主了,好自为之!”说完便抱着黑衣人愈走,只这抱起的场景便让游雪、贾更贵惊愕不已,黑衣人躺着看着就是瘦了一些,被关雄抱起则只能用干瘪来形容,关雄像是抱着一个圆圆的大球一般,黑衣人的手脚从衣服上露出来一点,皆是干瘪的躯体,游雪有些怀疑关雄抱起的是一堆骨头而不是一个才死的人,正欲出言拦住看个究竟,关雄担心游雪灭口,赶忙跑了。
贾更贵急道:“游大哥莫要放他走!”关雄听见跑得更快了,游雪没有出手阻拦,叹道:“事到如今只好看着办,我跟他无冤无仇,连他兄弟面都未曾一谋,谈何杀害?况且他也未看见我行凶,人证物证都没有,不碍事,放他走。”贾更贵跺着脚道:“游大哥,事情到了官府层面就难了。”贾更贵发着急,又想自己追上去,但又力不从心。
二人返回树屋附近,游雪发愁今日该去何方,马队护卫加李闯伤的伤,废的废,去哪里都不方便,如今之计便是找个修养生息的疗伤圣地,可这南林郡城怕是容不下他们,他们人又多,去乡下地方叨扰又不合适,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大家往回走,沿涂边走边休息,能雇几辆马车就雇几辆,只能这样了。
贾更贵愣着发呆,游雪心中打好了算盘也勉强坐下,地已经不干了,二人也不在意,看着雨水从天空往下撒,树屋内大多数人都睡熟了,东边天际处一点点光芒正在挣扎着钻出来。
清晨,雾气弥漫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半夜的雨将能够触及之处洗刷了一遍,晨间的树木花草看着都很晶莹剔透,一阵阵腥味在早风的吹拂下向远处飘去,山林间的空气异常清新。
游雪长呼了几口气,叫醒了所有人。树屋外多了些东西,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众人看着流口水,包子旁边油纸上放满了各种打包好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