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年

游府后院,大黄狗趴在自己的窝里,只有口鼻中偶尔哼出几声,背上暗淡无光的毛色宣告了它即将到了将去之时,这时它被流放后院已经五年之久,游府也只有游叔一人知道它被冤枉,所以仍是好吃好喝将其喂养,大黄也争了口气,现在还未撒手游六而去。

五年的时间,游府的人员有了很大变动,以前的家丁丫鬟也只剩下游六一人,其它皆已成家立业,游叔更老了,走路时也离不开拐杖,他倒也不是驼背弯腰,只是老了,气力不足。游文远做不到像父亲一样再去收养孤儿,如果没有了游叔的从小训导,孤儿也不会认游家为本家,最后他只能请一些丫鬟家丁来打扫家园,照料家中老小。至于教书写字,更是不会了。

游六成为了管家,他本来也能够成亲离去,可是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变得如此萧条,他最终决定先不娶妻生子,掌管起了游家内外的一些事务。新来的难免有一些游手好闲之辈,游六处置也极为严厉,直接赶出家门,重新招人。

其它十一人也时常回家看望家中老爷与游叔,至于他们的少爷游雪,他们也十分喜爱,这五年少爷给他们的影响太怪胎了,只是都是游家之人,也从不外说。

游雪周岁之时,游叔害怕百日宴上之事重起,虽邀请了法相和尚,法相知道原因,也欣然赶来。游文远的屋子里,游雪也没有辜负姑姑的期许,在抓周之时抓到了刀剑,其它是一概不碰,这让诗书起家的游家也担心了很长时间。白展听闻后,马上赶来要收游雪为徒,可是游叔暗示游文远不要答应,随即此事不了了之。

雪俏羽看见自己的外甥抓到了刀剑,开心极了,她带的礼物正好也是一柄六寸长的小剑,虽然对于游雪还是太大了,但她还是死活塞给了游文远,又左右不离姐姐小时候对刀剑的喜爱,最终游文远答应待游雪学武之时便交还于本人。

两岁时,游雪仍是晚上活动,早上睡觉,这让以前奶妈的说辞不攻而破。夜晚他便翻来覆去,或者起身走两步,摔倒,再起身,摔倒。游文远也无再娶之意,这唯一的后人可不能就这样母生自灭,他吩咐当时还未走的几个丫鬟轮流照看,自己偶尔参与进来,自此以后,晚上的游家也是丝毫不冷淡几分。

三岁时,游文远想试试教自己儿子识文写字,毕竟这抓周之事如石头一般埂塞在他的胸间,这书香之家不读书怎么能行。可是这刚教几天就吓坏了游文远,这孩子有点过于聪慧了,游叔知道后却说了一句,上天总归是公平的。

公平是公平,可是这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时常出现,游雪自读书后倒是作息时间有所调整,可是时常夜晚头疼剧烈,又或者睡下一会便自己惊醒。短短的几个月下来,游雪肚皮上的骨头清晰可见,游叔连忙去请法相和尚,可这一回法相的徒弟却说法相闭关修行,只说家师留言:

“如今之际别无它法,只能自救,待我归来,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法相简单的几句话让游叔差点昏倒,这唯一的贵人也不在,难道真要让这孩子回归尘土,但法相最后的话语却也给了游叔一些希望,他只希望能够坚持住等待法相归来。

游雪每日与药为生,但却仍旧坚持读书写字,游文远也不知是祖上阴德,还是他们夫妇二人对诗书的喜爱传给了儿子,又喜又忧。游叔虽老,可晚上一些时间一直陪伴在游雪身边,他也经常看见游雪时常被噩梦惊醒,嘴里各种说词,但也一句听不懂。

四岁时,法相终于回来了,此时的游雪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毕竟长时间的折磨让他再怎么进补也无助其身体,反而是大夫说不可再进补,量多成毒。宗祠内,法相让游叔之外的所有人都出去,随后才开始看病。

游叔第一次看见这种高僧的施法也有些惊讶,只见法相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大吼了一声,“开!”

游叔吓了一跳,拐杖差点都被他扔掉,这开什么,没门啊,他左右顾看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转头看向法相,只见法相还是闭着眼睛,但额头的汗已是滴答到了地上。

一会儿后,游叔看见法相好像在发怒,可是这一小孩子,发什么怒,难道是对其体内的异物,可是这法相怎么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游叔也十分不解。

“伴生……竟然是伴生。”法相睁眼,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随后便倒下了。游叔赶忙让原先还在的家丁悄悄将法相带到游文远旁边的房子,又请来了大夫,说是好像是中暑导致大师晕倒,游家也深表歉意。

“这是耗尽气力而倒啊,游老爷,不是中暑。”大夫摸着胡子对游文远说道。

游叔闻言连忙说是从灵珠寺一路赶来劳累而至,不碍事的。大夫拿了银两走了,心里的疑惑也是没有解开。

第二天辰时,法相终于醒了,他第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两位徒弟以及游叔。游叔连忙致歉,法相也是挥手示意并无大事,就是损耗了一番气力而已,随后他便让徒弟退下,对游叔说了一些情况。

“主魂极为强壮,应该是遗传了父母的聪慧,阳魂正常,而阴魂却被异物夺取……”法相说了几句游叔都听不懂的话,什么主魂阴魂的,游叔也只是听过人有三魂七魄,练武之人就是练七魄而已,别的都无从得知。

“本就是同根同源,它却又吸取这孩子母亲的阴气后再进入其体内,此举真是愚蠢之极啊。哈哈哈……”法相又说了几句游叔听不懂的话,转而开心的笑起来了,而此时远在宗祠的游雪脸上又露出了一下久违的凶相,他好像被法相说中了什么东西一般。

“游老施主,想必您曾经也经历过这些事,不然不可能如此做为。我今天就告诉你一些这孩子的事情,至于其它我也不便告知。”法相觉得游叔必是过来之人,平常之人看见基本都是跑路逃走,而他内心却藏着对这些东西无穷的恨意。

“异物在其母亲产子体虚之时钻入其体内,吸干了母亲的阴气,而后异物看见这孩子先天存在的一些优势便转而在其出生之前想鸠占鹊巢,可是其孩子母亲发现异常,用最后一口气强行将孩子生下,异物不想放弃,就顺着母亲与孩子一点点的联系钻入孩子体内,可是这愚蠢之极的东西竟然愚蠢到忘了他刚才吸了谁的阴气。”法相讲到此处,又是笑了起来,可此时游叔已经哭的稀里哗啦。

“异物进去之后便发现自己刚刚吸的阴气被小孩瞬间同化,它自己只能保有一丝意识,几次欲强行杀了这孩子冲出去,可都被您或者孩子自己化解,如今它也只能与孩子互相争斗,谁胜谁负尚未可知。”法相说道这里也是十分愁恼,自己本以为修为提升便可解决此事,没想到不是简单的附身。

“大师,您要救他啊,他已坚持了快四年之久,如此年龄便可如此,大师您一定要救救他。”游叔说着说着便跪下了,他的拐杖也被他丢在一旁,他本想叫游文远进来也一起跪下向大师求救,可又害怕其承受不住这些东西。

法相连忙弯腰扶起他,自己正要说解决之法,游叔就跪下了。

“大师,我也曾经被异物所害,导致我家破人亡,我流离街头,虽侥幸活了过来,也练了一些武功,但心中却永远忘不了儿时的场景,忘不了仇恨!我心中已经无惧,只求大师保我游尘大哥这唯一的后代。”游叔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让外面的人听见,捡起的拐杖被他死死握着,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杀一些异物。

“游老施主,不要太过着急,孩子现在阴盛阳衰,我刚才已经为其输入一番内力,只要孩子能扛到五岁便教他习武,不断壮大神魂,终有一日,异物必备孩子亲手除掉。”法相还是给了游叔一些鼓励,这过程他知道是何其艰难,但至少已经坚持了四年,或许还有下一个四年。

游雪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开始生活,只是时常露出凶相,新的家丁丫鬟看见便绕道而走,消息也很快传到县内,但是来访的人看见游雪竟然在挥笔写字,一副大家模样,最后整个县城也都不惦记此事,转而都记住了游家又生了一位文学大家,游叔也终于放心下来。

武启十二年,游雪终于扛到了五岁,虽然依然消瘦,但是他自己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吃饭之时便疯狂下咽,白天就在院内四处奔走,又或是读书些字,不给自己白天一丝喘息的机会,晚上便劳累之极卧床就睡,只是一晚上仍会被惊醒几次。游雪自己却也已经习惯,胆子真是变得越来越大,晚上惊醒后还出来一个人在漆黑的院内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