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府上下除游雪外离开的消息成为山鸣县中上层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下层穷困的百姓,冬天如影随形的恶魔才真正到来,游文远走后第三天,南林郡又是一场大雪,在老天连续两天的冰雪攻击下,南林郡再逢几年难遇的雪灾。
山鸣县靠近西海,再加上海风肆虐,只是几个夜晚过后,山鸣县城内就传闻附近一些村庄冻死百人,奄奄一息挣扎的更是不少。
游府的府门缓缓推开,游雪穿着一身薄衣,手里拎着一把扫帚,走出府门将周围的积雪清扫干净,望着满街的厚厚积雪,游雪无能为力,府内二黑狂叫了几声,游雪笑了笑,那二黑也是机灵,竟然害怕游雪丢下它跑了。
回府关上门,游雪跃到祠堂屋顶,向县城四周看去,此时正是一天清晨,暖阳刚出,县城内逐渐恢复了活力,炊烟袅袅,但远眺城外的一些小村庄,游雪不由皱眉,一片白芒似是将一切吞噬了那般,到处都是白色,雪天一际,没有一丝生气。
为二黑倒上残根剩饭,因为天寒,游雪又弄了几块骨头,给二黑加个餐,二黑吐着舌头不住蹭着游雪,待游雪推了几下才去吃饭,边吃边用眼睛扫着游雪,害怕游雪跑了。
“你在家里待着,若是进来外人可不敢大喊大叫,小心被人杀了炖了。”游雪也不管二黑听不听得懂,反倒是二黑一下炸了毛,也顾不上吃饭就往游雪身上蹭,游雪推开,又说了几句,那二黑一脸失落又去刨饭,游雪关好府内的门窗,在宗祠的屋顶做了些手脚,随即出府。
山鸣酒楼这边早早开了门,游雪赶过来吃饭,这时酒楼内已经来了不少人,看身份都不是缺钱的主,游雪最近常来,自然少不得与众人一番寒暄,游雪越听越觉得山鸣县情况不对。
县令柳清最近双耳不闻窗外事,但奇怪的是柳清的两个儿子竟然在郡城那边入了官府办事,山鸣县人人都晓得柳清不过是个外来人,没有背景。山鸣酒楼内众人说着柳清最近的事情,无不羡慕,听闻白展最近也调去郡城,真是奇了怪了,这二人在山鸣县无半点作为,如今一个比一个混的好,任谁都有些气不过。
游雪吃吃喝喝,贾更贵也准点到了这里,身后跟着一众迁马帮的护卫,足足有二十多人,黒魁钱清都在里面,游雪从中也看到一个熟人——李闯。
游雪与众人上了二楼,楼上的老爷们看见游雪一伙人上来也没有不知趣的,一个个都起身告退,贾更贵自是做主为各位老爷们免了银钱,登时偌大的二楼,被一群习武之人挤满。
“游雪先在这里谢过诸位,不久前,我们一趟跑马,在南林郡城也算掀起了一阵风雨,已经算是生死的交情,游雪今日请诸位来这里,便是请各位兄弟帮忙,山鸣县今日不太平,大伙知道是老天不放过山鸣县,但山鸣县内有些人也不打算放过我们,这伙人哄抬粮价,偷盗普通百姓家的粮食,期间还多次嫁祸给贾家与游府,游雪练武多年,绝不让一身武艺浪费,只是一人之力难免不够,我想跟大伙一起将这帮人揪出来。”
游雪这么一说,那马帮众人登时嗷嗷叫着答应,贾更贵不用多言,此事他已与游雪谋划多天,至于李闯,游雪起初还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挖人的行为,没想到李闯也痛快应下此事。
“各位兄弟能来帮忙,游雪也不小气,一个月十两。”游雪有些肉疼地说道,当初从龙睛派搞了一波银子,总共不过两万两,也怪自己,竟然将一万两给了父亲。
马帮众人不乐意了,游雪能拉他们入伙自是看得起他们,哪还需要银钱?一个个叫嚷着不要,游雪心里一喜,但嘴上可不敢多说,“兄弟们,此事凶险,丢命都极有可能,这点钱不算什么。”
众人闻言脸上不由严肃起来,即使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又有谁不怕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活生生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是集体的爆发,菜品上齐,因为要说正事,大早上的酒就免了。上一次跑马,钱清丢了一眼,本来就不佳的面孔此时戴上眼罩更为凶狠,但这却不影响钱清多智多谋的本事,游雪说完山鸣县的情况,众人便请钱清说几句。
钱清也不矫情,“众兄弟信得过我,我就说说,依游公子所说,此事极有可能是外来势力勾结山鸣县内一些内贼所干,今年粮价无故抬高,我也打听到了一些,基本是史进这个乞丐头子干的,官府这边也站在了史进这边,再说最近县内的偷拿盗抢,一些道上的朋友打探到一些消息,应该不是本县人干的,兄弟们大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按理来说这种事官府不管,那也轮不到我们,可有人将这些脏水一股脑泼给游府跟贾家便跟咱兄弟们有关系了。”
“我也打听到,散播谣言的正是义乞帮这帮乞丐,如此一来,刚好与游公子所说对上,正是外贼与家贼勾结导致最近这些事,平民百姓无非是想要活过冬天,若是任凭贼人如此,游府跟贾家在南林怕是要臭,到时你我兄弟们出门也要挑路走,否则一顿口水是免不了的了。”
黒魁见钱清半天不说解决的法子,登时抢过话头,“老钱你说半天也没个办法,倒是说点紧要的。”
钱清瞥着一只眼看了黒魁一下,你有能耐你来?
“点子扎手,但兄弟们都是入品的三品武者,一般人也动不了我们,可也不能送死,我们分三波人,由三位公子分别带领,游公子武艺高强,三品低段的兄弟们都跟着游公子坐守县城,贾公子带五人去李家庄附近守着,李公子在缠阳湖一带的村庄守着,帮里的竹炮两位公子都带够了,有不能解决的事情便发消息,游公子来去迅速,县里也不耽误,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别看钱清就说了这些看上去并无章法的事情,但若是让游雪安排,游雪也是读过书的人,但第一想法便是端了义乞帮,钱清的方法极为柔和,显然更为掌控大局。
钱清打断了众人的称赞,续道:“游公子坐镇县里,可与那史进狠斗,官府定当不敢插手,到时贾、李两位公子以及一众兄弟危险便可减去大半。”
游雪请教道:“如何个斗法?还请钱大哥明示。”
“我朝律法,商不从乞?”钱清笑眯眯回了一句。
当下众人立即回应:“乞不管商?”
“对了,这史进多年来与柳清勾结,在山鸣县境内开了大大小小上百个铺面,手底下管着一堆商人,我前几日听兄弟说过,这史进竟然还未脱去贱籍,如此他史进每年可以少交税银不下五千两,但贱籍就是贱籍,如此我等便可钻个空子,先让兄弟们在史进的店里吃喝完不给钱,大肆宣扬史进贱籍开店的事情,那史进起初应当还会忍耐一时,但几天后必然会到县衙将贱籍去了,到时就是游公子动手的时候了。”
游雪转瞬一想便发觉钱清此计甚妙,脱去贱籍,史进必然要交税纳银,而十多天后天便是商贾每年例行的纳税日子,到时谁谁纳税多少都要公示在县衙门口,当场便要上交银两,以史进的脾性,这笔钱肯定不会就此交了,到时,全县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史进的家底大伙都知道,一口气不拿出万两银子怕是不能善了,游雪再带个头,那史进说不定当场便要被拿下。
“妙啊!钱老哥!”游雪不由称赞道。
一众人这时也有人反应过来,当即明白钱清出了一条好计谋,可也有脑袋慢的,黒魁当即问道:“怎么就好了?好歹说出来给我听听。”
大伙一阵轰笑,游雪待大伙乐玩便将钱清的计策说出,“话不多说,离月末还有十二天,大伙吃完这顿便开始行动,我先与一众兄弟去闹一闹。”
众人开始刨饭,饭足水饱,游雪带着五六个三品低段的护卫离开,其中便有钱清,其实钱清武品本来不低,乃是三品中段开,离三品高段也快了,只是如今眼睛没了一个,打斗起来难免有些地方难以顾及,只能跟着游雪。
六人出了山鸣酒楼,游雪带头直奔史进在县城内开的一家酒馆——山鸣酒馆,这史进也是不肯低贾贵半个头,连名字都只差一个字,位置更是南大街,听说离县中心的距离都与山鸣酒楼差不多,当初史进也没少折腾贾贵的酒楼,只是迁马帮的一众护卫个个凶悍,史进死了不少手下才收手。
巳时一过,寒气消了些,街上人也多了些,游雪六人走在街上一副要闹事的样子,任谁看见都觉得不对,也不敢上来同游雪搭话,待到了县中心,几个出来晃悠的乞丐瞅见游雪忍不住悄悄说了几句风凉话,无非是史进教的,全都入了游雪的耳朵。
游家的公子锦衣玉食,害的我等露宿街头,老天难道不管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