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贵脸色一变,也不跟游雪多说,赶忙往铺面走。迁马帮的一群护卫在外面维持秩序,有认识游雪的都是脸上露出崇拜之意,其中便有黒魁等人,黒魁也不管别的,赶过来向游雪问好。
“各位乡亲父老,事发突然,南林郡我贾家几个店铺近日都说粮价太高,无法采办,贾某剩下的这些粮要先进我自家人嘴里了,贾某要对不住了!”贾贵非常委婉的将游雪的意思说了出来,一众买米的人登时有些不情愿,但贾家家大业大,最近山鸣县粮食涨价,想必南林郡也是这样,一时也不敢有人站出来闹事出头。
在贾贵的眼神示意下,迁马帮的一众护卫已经开始将人群缓缓向后逼离米铺的店面,游雪略微松口气,“伯父真是老江湖,小侄佩服。”
贾贵抚面笑了笑,“也怪我老糊涂了,万一将这些粮食卖干净了,后果……幸亏贤侄你提醒的早,更贵最近打扰贤侄了,有空你也多来府上坐坐。”
贾更贵在一旁看着父亲跟游雪聊家常,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的意思,插嘴道:“要不是我今早听爹你的话去游大哥哪里,估计现在我两家的粮都被收了。”贾更贵有些得意说道。
“为什么不卖粮?”刚才还井然有序散开的人群被一声叫喊喊住,大伙一同止住步子看向贾贵几人,眼神冷冷,目光灼灼。
“这……南林郡的粮价都有所提升,贾某也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买卖,粮肯定要先给我自家人,众位若是有意见可以去官府请人过来,天寒,散了吧。”贾贵仍旧一副老爷姿态缓缓吐字。
“姓贾的你骗人,南林十二县就山鸣县粮价被你们这群奸商抬高,现在你贾家跟游府恶意囤积粮食,不怕官府吗?”人群中靠中间的位置有人大声呵斥,登时激起众人的愤怒。
“哦?是哪位好汉?何不出来露露脸?”游雪一脚跨出,周身气势猛地一变。
人群不为所动。
“刚才说话的是山鸣县哪里人氏,老夫听你口音不像是山鸣县人氏,既然从外地来的,想必也知道行情,我贾家囤不囤量暂且不提,游府哪点粮食也能算囤积粮食?再说我贾家在南林郡官策上挂名的铺子就有一百多家,其中饭馆酒楼更是占了一半,贾某若不卖粮,官府也说不出什么。”贾贵一番话说的密不透风,噎的一众人说不出话。
游雪心头微微一动,跟贾贵这种人待的久了,说起话来也有长进,有时间还是要多请教请教,以后出了山鸣县也好少些因为嘴笨而导致的不必要麻烦。
“贾老爷话别说满,今日你贾家跟游府大早上的卖粮卖的好好的,突然关店,好歹给我们一个交代。”人群中逐渐走出一人,是个贼眉鼠眼的痞子。
贾贵微微皱眉,“王老二,你凑什么热闹,今年冬天你过得去不?就说今日粮食不卖了,就是卖粮也要用钱,你哪里有钱,快快走开。”
“呦!贾老爷竟然还认识小的,您也别看不起人,今天我还就是来买米的。”王老二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看分量也能顶十几贯钱。
“你准备买多少?”贾贵笑呵呵问道,众人看着贾贵前后变化的嘴脸,不由暗啐一口,奸商的脸色。
“十斛!”王老二有些信口开河说着,倒是吓坏了不少围观的人,这王老二地痞一个,一年到晚也不种地,就靠着偷摸这种勾当度日,去年冬天老婆被饿死,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买十斛?放着喂老鼠吗?
“可以啊,王兄弟,发达了,要是老哥哥我没有难为的事情,今天这粮食我就卖给兄弟你了,实在是底下几百张嘴等着,别的不说,你将这碎银子交给哥哥,今年冬天准叫你过得滋润些。”贾贵一改态度,游雪一双眼睛看直了,没想到这贾伯父说话如此圆通。
贾贵这么一说,王老二虽说是地痞,但平生最爱别人的抬举,谁给脸他都会兜着,再何况还是贾家老爷给的脸,王老二故作丑态,显得有些难为情,“贾老爷,这个,您就卖我点,银子好说,好歹让小的把今年冬天过去。”
“王兄弟说的这是什么事,你这块碎银子交给哥哥我,今年冬天你就住在山鸣酒楼,山珍海味没有,三菜一汤顿顿不吃的饱饱的?”
王老二有些犹豫,眼睛不住向周围瞥着,像是在找人,游雪一眼瞧见,眼神跟着看了过去,王老二找了半天好像没找到,随即又不放心问了一句:“贾老爷不骗小的?山鸣酒楼住一冬天,小的这点钱怕是不够。”
“王兄弟这些话就见外了,我那山鸣酒楼冬天都是亏本生意,多你一双筷子也不算事,再说你这块碎银子看着成分不错,想必也有个十来贯钱,老哥哥我也不吃亏。”
众人看着贾贵一脸老奸巨猾的样子不由生气,可这老东西明显是想压下王老二这出头鸟,大家又无冤无仇的,没必要提醒王老二。
王老二想通了便乐呵呵准备当面将银子递给贾贵,这么多人见证,想必贾贵也不会赖账,一想到今年冬天又可以苟……潇潇洒洒活着,王老二递银子的手加快了速度。
咳咳的几声响起,大冬天的咳嗽也不奇怪,但王老二却知道碎银子的主人就在附近,登时吓得将银子丢到了地上,“不行,贾老爷,小的就是想买点粮食,您就成全小的。”
贾贵倏尔变化脸色,有些生气看着王老二,而身后的游雪跟贾更贵却是晓得发生了什么,刚才那几声咳嗽分明是身怀内力之人发出的,而且那声音的方向直指王老二,游雪猛地跃起,眼神看向声音来的方向,隐约可见远处几百步有个人影,那人影倏尔消失,分明是身怀武艺,游雪二话不说正欲追上去,却被贾贵拦住,“贤侄勿慌,粮食都在这里。”
游雪一愣,粮食还在,随即一个转身又落到原位,这一起一落宛如飞行一般的身法着实吓坏了不少人,尤其游雪在跃到最高点的时候身体明显的停顿,虽然很短暂,但够唬人的。
游雪看见闹事的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表现出几分对自己的畏惧,心中也有些感叹,贾伯父一句话便让他的武艺看起来有些拿不出手,游雪不由反思,实力是够了,但若三言两语说不过人家就动手,有的时候就有些舍本逐末,今天他过来这里就是想让贾家不要卖粮,追那个人影干什么?追到了能问到什么?若是调虎离山怎么办?游雪暗骂自己不动脑子。
贾贵暗松一口气,那王老二地痞流氓一样的人,无非是拿人钱财办事,他本想着一番话拿住对方,但王老二身后的人明显有备而来,一瞬间,贾贵便想到了许多可能,虽然脸上装作很生气,但心里也是拿不准,如果游雪追过去,那对方的后手肯定出现,敢煽动粮价的人定然不好对付,没游雪的实力镇压,他贾贵搞不好死在家门前都有可能。
“游贤侄好俊的功夫,诸位乡亲父老也看见了,贾某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刚才对王老二说的话都算数,我就怕这钱不是王老二自己的,王老二你先起来,游贤侄不会对你动手。”贾贵分明就是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众人看着又暗骂几声,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个属实忌惮游雪。
王老二颤抖着爬起身,眼神胡乱瞥着,再加上他一副贼眉鼠眼,众人不由自主找了找各自钱包的位置,也有人见不惯王老二,跟贾家关系好的一些,登时喝骂道:“老二你别惹事,快把钱还了,你欺负欺负路人也就算了,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都是谁,郡守大人都要给游府脸,你不想要命了?”
王老二浑身一个激灵,忙找救星一般朝游雪跑过去,噗通跪下,这反转看的一帮人摸不着头脑,反倒是王老二此时已哭的稀里哗啦,游雪躲过对方的抱大腿行为,王老二也不敢再凑上去,只是哭着喊着,“游大爷啊!救命啊,有人给小的这块银子来买米,小的哪有胆子惹您跟贾老爷,昨天在城隍庙睡的好好的,半夜被一个蒙面人打醒,将小的吊在房梁上,非要我拿着这块银子来买十斛米,若是不从便要打死我,救命啊,游老爷!”
城隍庙!大伙也不惊奇,山鸣县就一座城隍庙,在城外南边二里处的一块废田里,那一块到处都是地痞流氓,乞丐扎堆,王老二也是有名的混混,跟一帮兄弟住在哪里,那城隍庙倒是不大,但附近有些废弃的屋子,王老二地位高,争得了一间。
贾贵从王老二的字里行间便看出粮食的事情牵扯颇大,绝不是山鸣县这小小的地方能够承受的,这王老二也没干过作奸犯科的事情,既然知道了他贾贵也不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