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周公吐哺:鸡蛋卜卦

【典故卡】

周公吐哺

周公,姬姓,名旦,周武王的弟弟,曾辅佐武王伐纣,并制作礼乐。被尊为“元圣”和儒学先驱。周公摄政7年,完善了宗法制度、分封制、嫡长子继承法和井田制。这些制度最大特色是以宗法血缘为纽带,把家族和国家融合在一起,把政治和伦理融合在一起,对中国封建社会产生了极大影响。《史记·鲁周公世家》载:周公惟恐失去天下贤人,洗一次头时,曾多回握着尚未梳理的头发;吃一顿饭时,亦数次吐出口中食物,迫不及待去接待贤士。曹操《短歌行》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后用为在位者礼贤下士之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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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城内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周公躺在藤椅上,彻夜未眠的他此时依旧睡不着,身子翻来覆去,像烙烧饼一样。他拿起椅子旁边那本《论起个好名字的重要性》仔细研究起来。

他看这本书是有原因的。几年前,同胞兄弟管叔、蔡叔等污蔑自己有觊觎皇位之心,令成王心生芥蒂。此时的周公简直比六月雪花下的窦娥还冤,为避嫌,只好上奏辞去公职,隐退到东国静养。

前阵,周公令仆人贴出告示,悬于城东墙:免费免费,周公姬旦免费帮人测卦算命,占凶卜吉。虽寥寥数语,但周公怕百姓文化程度不同,有的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为照顾这些文盲,他特意安排一名礼官在告示旁宣读,可他选人时没有筛查,这名礼官是山东人,普通话不标准,又不注意语调的抑扬顿挫,及标点符号的正确运用,好家伙儿,这一篇小文让他读出了车祸现场的感觉。他清了清公鸭嗓,不假思索,张口就来:棉絮棉絮!粥,公鸡蛋,棉絮,棒耶!吃瓜涮面,沾胸补鸡。

坏了,这一念不要紧,城里城外那些乡野村夫疯了似的奔走相告,以讹传讹,到了郊区,这个消息已然变得面目全非,有人说:“听说了吗?不但给棉絮,舍粥,鸡胸肉、瓜、面,我的老天爷,还有公鸡蛋呢!这公鸡下的蛋,听说包治百病,蛋到病除,这真是天降祥瑞,百姓大福呀!”

听了这些话,不但闹饥荒的难民趋之若鹜,就连患了不治之症的垂死者也似乎看到了希望,瘫痪三年的患者立马丢掉轮椅健步如飞地跑来求公鸡蛋,看来心理治疗比药物治疗还立竿见影。

周公家门口一夜之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苍蝇蚊子都被挡在了外面。周公看到来了这么多顾客,心里一高兴,“噗嗤”一下,把两串鼻涕泡都乐出来了。摆好卦摊,穿上长袍,周公正襟危坐,等待客人列队鱼贯而入。谁知大门一开,人群像大坝泄洪一样涌了进来,惊得院子里的鸡鸭鹅到处乱飞,狗发癔症似的狂吠,院里顿时人声鼎沸,叫嚷声不绝于耳。有的往周公面前伸碗,有的递麻袋,一边递一边喊:“给我装满,装满!棉絮,我们家六口人才一条棉裤,还有公鸡蛋、瓜、面,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周公用袍袖擦拭了一下满脸的唾沫星子,一脸惊恐,忙问仆人咋回事。仆人作揖打躬道:“禀相爷,想必是您的告示出了差错。我听小道消息说,是您指派的礼官念错了告示大意,他把您的名号周公姬旦念成了:粥,公鸡蛋,人家以为你是舍粥外加发公鸡蛋呢!”

“竟有这事?将这礼官革职永不录用,重新发布告示!但我这名字确实也怪异了些,直接写周公便可,不再赘述什么姬旦之类,还有这些刁民确实也真没素质,不懂得排队么?礼崩乐坏,长此以往,人将不仁,国将不国,必须让他们学礼,重新起草时要把这条加上。还有,免费的午餐不中吃,我们施舍得越多懒人就越多,占卜时要象征性地收一下费用,一次五个窝窝吧!”

仆人将乱哄哄的人群打发走,便另选礼官起草告示。告示贴出后,一听要五个窝窝,顾客数量骤然蒸发了百分之九十,但排队倒是井然有序起来。周公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毕竟院子里的家禽和家畜不用再吃镇定剂了。

人群里真正卜卦的寥寥无几。新告示出台得晚,旧告示的影响一时半会儿消不掉,城内的百姓虽已知道周公本意是卜卦,替人趋吉避凶,但外地百姓依然被谣言蛊惑,还是前赴后继奔着舍粥舍公鸡蛋而来,每天破麻袋、破碗堆得门口像个垃圾场,大门被敲坏了三扇,吓得母牛都不产奶了,搞得周公整天焦头烂额,夜不能寐,暗恨老爹文王给自己起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周公撂下手里这本《论起个好名字的重要性》,起身洗漱,发现头发油腻发臭,原来忙得好几天没洗头了,赶紧吩咐仆人打水。头刚刚伸到水里,大门突然“笃笃”响了起来,仆人开门发现是有人冒雨前来算卦。周公赶紧手握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包住,请那人入座,见是一白面书生,仪表堂堂,举止文雅,不知想卜何事,刚要询问,这人先开口了:“先生万福,我平生好赌,如今变卖家产,立志去王城博上一博,您看我可有胜算?”

周公摇了一卦,说道:“管输,管输,管让你输,听我一劝,好好读书,明年进京赶考,可做天子门生,为国效力,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岂不比赌博更有胜算?”

那人听后如醍醐灌顶,鞠躬致谢,刚要走,周公喊道:“还没给窝窝,五个,少一个也不行。”

送走那人,周公继续洗头,忽听又有人敲门,仆人开门领入。无奈,周公用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头发,继续“坐诊”。来者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屁股还没坐定,便劈头盖脸地问道:“如今大雨下个不停,我们住在黄河下游,是否有决堤的危险,我们要是不搬,能不能保住性命?”

周公摇了一卦,说:“危险,立刻搬离!注意今天五更时分,大患将至,注意五更……”

听情况紧急,老头转身就要走,被周公一把拽住:“老爷子,记住,五更之前搬走。还有,你怀里的五个窝窝给我留下……”

周公心满意足,送走老者继续洗头。这时外边电闪雷鸣,伴随着急促的雨声雷声。敲门声又响起,仆人撅着嘴把客人领进屋。周公已经将头洗干净,用梳子篦(bì)了篦,用发簪挽了起来。但见那客人身强体壮,墨眉赤须,肩挑一担劈柴,向周公施礼问道:“先生,我今天上山砍柴,路遇猛虎阻路,我怕它祸及无辜,便提刀砍死,有府衙巡逻看到,硬要把我拿住问官,我慌忙逃到这里,请您卜上一卦,我是否有牢狱之灾,可否躲过?”

周公摇了一卦,说:“你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老天会保你无恙。那些衙役为虎作伥,逆天而行,不会伤害到你。你可进京参加武考,必中武状元!”

“多谢先生,我来得仓促,没带窝窝,您看……”

“没关系……”

“谢先生……”

“把劈柴留下吧!”

仆人把小声嘀咕并兀自骂骂咧咧的樵夫送走,开始给主人盛早饭。周公埋头吃饭,这时又有人敲门,周公“呸”地一下把吃到嘴里的饭吐了出来。仆人说:“相爷,您吃您的,什么事还有吃饭重要?再急着见客,也不至于咽口饭的功夫都没有吧?”

周公皱着眉头说:“这饭里有沙砾子,你是不是没淘米?好家伙,这颗石头子比碗都大,差点把我假牙硌掉。”

仆人赶紧陪着笑脸重新给周公换了一碗饭,他命站立在旁的史官道:“这个记下,就写上周公老相爷为了国家,求贤若渴,为了见人才,都来不及洗头吃饭,随便写上一句概括一下就行。噢,对了,就写:握发吐哺,天下归心。”

周公说:“还天下归心,我看你是亏心。”

这时敲门声继续响起,速度不紧不慢,仔细一听居然还敲出了“倒涞咪发烧”的音阶,略微还带点摇滚的节奏。

仆人笑着说:“相爷,咱不开门了吧。您连着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整天算来算去,自己的命倒算不准,辅佐成王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大公无私,却落了个被奸臣陷害的下场,何苦呢?”

周公道:“天地可测,人心难测,可天命是不可违的。我的命今天就会逆转,而且马上逆转。”

仆人说:“相爷这几天睡不着觉,是不是发癔症呢?还是让他们给整抑郁了,患了妄想症?怎么大白天说开梦话了?”

周公笑道:“你没发现吧?刚才那几个来算卦的都不是普通人:第一个白面书生,并不是个赌徒,他天庭饱满,气色红润,言谈举止间尽露皇家气质,而赌徒应该是印堂发黑,满面愁云,我猜此人必是成王所派,成王已觉察出管叔、蔡叔、霍叔有谋反之意,想铲除他们,又不敢一搏,特意向我打听如果平乱的话此赌能否稳赢,我便说管叔——管教他输也。成王心里这才有数,便派了第二个人,那位老者红光满面,鹤发童颜,非富即贵,岂是黄河下游那些常年暴晒肤色黑黢的老汉能比的?他问下游祸患可有,我说留意五更时分,这五更便是纣王之子武庚是也,他和管叔串通一气,里应外合,狼狈为奸,我让成王内紧外防,密切监视避免武庚从外部作乱。第三位是一樵夫,他可不是真正的樵夫,而是一介武官,你见过有樵夫下着大雨去山上砍柴的吗?他问我路遇恶虎将其击毙是否顺应天意,我知道他是来询问,诛杀三监和武庚是否是时机,我觉得天时地利人和俱备,人心所向,可以诛杀。如今大势所趋,成王已知我忠心耿耿,胸有成竹。圣旨已在门外等候,我也已洗罢头饭吃毕,沐完浴更好衣,你现在打开院门,随我接旨去吧!”

这一通话说得仆人云里雾里,心想:相爷说得有鼻子有眼,像真的一样,我且打开院门,看看他是不是吹牛吧!

仆人打开院门,一队人马已伫立雨中等候,宦官宣旨:今日天降大雨,雷电击开宫殿金滕,惊见周公藏于匮中之册文,方辨明周公赤胆忠心,特此迎周公重归相位。着周公姬旦立刻回宫,起草《大诰》,领兵讨伐逆贼管叔等人。

周公领旨谢恩。听说周公要走,沿街百姓全都赶来送行,有的喊:“粥,公鸡蛋要走了!”

仆人一跺脚,说:“以后喊两个字,不许喊四个字。”

“鸡蛋要走了!”

一个百姓痛哭流涕趴在周公脚下,说:“您走了,我们以后找谁算卦呀?”

周公从怀里掏出一本限量版《易经》来,递给他:“你们可以研习这本书,是历代先王留下的,你们学会后万事不求人,我只能帮你们这些了。”

仆人扶周公上马车,周公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仆人说:“把那本《论起个好名字的重要性》带上,我要继续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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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元圣”的故事

夏旭志王闽九

周公:姓姬名旦,是周文王的第四子。他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孔子尊为“元圣”(大圣人),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极其深远。

《周公解梦》相传为周公所作,据说一分钱稿费也没领取。周公觉得委屈,跑到地下问他老子周文王(蹲在纣王大狱中写《周易》的那位)。周文王瞪了他一眼:“我写《周易》还没领过稿费,《周公解梦》不过是《周易》的升级版,焉能有稿费?”气得周公半死。呵呵!笔者戏说而已,不过据专家考证《周公解梦》的确是按《周易》的易象推演而来。

史书载:武王卒,成王幼,周公摄政。武王临终前愿把王位传给弟弟周公,并说无需占卜,可当面决定。周公涕泣不受。武王驾崩,十多岁的孩子太子诵继位,是为成王。周公开始了辅佐幼主的生涯。这个桥段,三国时期的刘备在白帝城把阿斗托孤给诸葛亮时,又“演”了一遍。所以有人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管叔、蔡叔、霍叔等不服,散布谣言,说周公要篡夺皇位,联合殷王族武庚(纣王之子)和东夷几个部落以“清君侧”的名义反叛。当年,周武王灭商兴周后,封武庚管理商朝旧地(今河南省安阳市),遗民大悦。为防武庚叛乱,周武王在朝歌东部设卫国,管叔为卫王;西南部为鄘(yōng)国,蔡叔为鄘王;北面为邶(bèi)国,霍叔为邶王,共同监视武庚。按理说,周武王老人家这一通忙活,本意是让三兄弟看住武庚。结果,武王一闭眼、一蹬腿的功夫,这三个家伙便蠢蠢欲动起来,吃里扒外,勾搭、怂恿武庚作乱。

当年周公可是和姜子牙一起辅佐周武王灭商的,老虎都灭了,岂容苍蝇嗡嗡乱叫!他亲自东征,平定叛乱(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废霍叔为庶民),灭奄(今山东省曲阜市东)后大封诸侯,营建成周洛邑(今河南省洛阳市)。又制礼作乐,为西周典章制度的主要创制者,主张“明德慎罚”,以“礼”治国,奠定了“成康之治”的基础。

周公的功绩被《尚书·大传》概括为:“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周公在周王朝立足未稳的情况下,二次克殷,统一东方,建立以成周为中心的军事中心;政治上确立了以宗法制度为核心的嫡长制以及分封制;文化上制礼作乐集周礼之大成。这几桩大事,哪一桩不是轰轰烈烈、可圈可点?

贾谊评价曰:“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周公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韩愈为辟佛老之说,大力宣扬儒家“道统”,提出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子的统序。

治国可不是卜卦,而笑李飞叨版的《周公吐哺》,却偏偏从“鸡蛋卜卦”(姬旦卜卦)铺展开来:

周公躺在藤椅上,彻夜未眠,像烙烧饼一样,烙了背面烙正面,居然想起《论起个好名字的重要性》。简明的告示:“免费免费,周公姬旦免费帮人测卦算命,占凶卜吉。”被山东口音的礼官读出“车祸现场”的感觉:“棉絮棉絮!粥,公鸡蛋,棉絮,棒耶!吃瓜涮面,沾胸补鸡。”闹了一个大乌龙,一群人来要粥,要棉絮,还有要公鸡蛋吃瓜涮面的……哈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周公在故事中,哪里是卜卦,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事被铺垫得妙趣横生:看似不相干的几拨人,看似无厘头的出场,实则辅牙相倚、环环相扣。一直到故事末尾,听众才恍然大悟,以手覆额:原来如此!历史故事读出侦探小说的味道,实在新鲜。

白面书生,是成王所派,成王已觉察出管、蔡、霍有谋反之意,想铲除他们,又不敢一搏,周公便装模做样地卜卦:“管叔——管教他输也。”老者问卦,周公说留意五更,提醒要留意纣王之子武庚。第三位问诛杀三监和武庚是否是时机?周公答:人心所向,可诛。看到这里,不由得佩服起周公的聪明睿智和编者的脑洞大开。

再来说说卜神的“鸡蛋”吧。他其实没机会被那些年里的吃瓜群众呼为“鸡蛋”。瞧,中国上古八大姓都带“女”字,彰显着“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系氏族社会的烙印。氏的起源要比姓晚一些,算是“姓”这个主干之下的分支。氏的由来与土地分封有关。天子以国为氏,王公贵族可以爵位、官职、封地名等等为氏,庶民可以职业等为氏,也可能无姓无氏。先秦时代,姓与氏各有其用。姓,别婚姻(古人讲究同姓不婚);氏,别贵贱。先秦习俗,男子称氏不称姓。就说我们的卜神吧,姓姬,氏周(封地在周),名旦,谥号文。那些年里,大家唤他为“周公”,后人也尊称他为周文公。他可是周朝的第一任周公,也称叔旦、周公旦。如今我们唤他作“周公姬旦”,主要是方便记住他的封地、爵位以及姓、名。不过,先秦时代如此称呼,通常不合礼仪。等级森严的奴隶社会,岂容底层人随意“犯上”?姓氏发展,直到秦汉才渐渐走向融合、统一。姓氏的演变也因此更加云里雾里。

例如,“至圣先师”,人们认定姓孔名丘。少有人知晓“孔”原为“氏”,孔子先祖为商朝开国君王商汤。商王姓子,孔子自然应该姓子。先秦时代,姓是不可变的,而氏则可不断改变。之后,二者逐渐统一起来。结果,有的家族只以姓为姓氏,有的相反,以氏为姓氏。孔子显然属于后者。

《周公卜卦》“炸蛋”漫天飞,倒也令人过目不忘,瞬间将尘封的古董级别的姓名牢记于心,连带周公吐哺的依稀往事。不过,我们的卜神即使笑趴了,也会挣扎着爬起来分辨:“鸡蛋”叫法太新潮了,我们那些年里都称作“鸡卵”“鸡子”!各位,还记得成语“以卵击石”么?如果改成“以蛋击石”,高考同意么?《本草纲目》称鸡蛋黄为“鸡子黄”,当时人们也称“鸡卵黄”。如今的新派说法,那年头不时兴哟。哦,对了,中学生印象里的《世说新语》,有“兰田食卵”的趣事,假如将相关文本改成“兰田食蛋”,估计学霸们会有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