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立给刘顰打电话,“师兄去了。”
刘顰咬着苹果,随手推了推眼镜,随口一答:“去哪里了?叫他带特产啊!”
许文立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师兄出差,出了车祸,来不及抢救,已经过世了。”
刘顰听完一愣,不愿意相信刚刚听到的每一个字,仿佛耳鸣一般,脑里霎时轰的一声,很想说一句你在开玩笑吗什么的,可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脑里好像很多蚂蚁在扰动,麻麻的,“你是说真的吗?”
声音哽咽,刘顰嘴里含着的苹果像变了味道,苦涩不已。许文立不作声,默默地听着刘顰掉泪,他自己也不好受,怎么去开口安慰大家共同的悲伤?仿佛还在昨天,王明义宴请大家喝结婚酒,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还在大家脑海里,顷刻间已经是天人相隔。
什么叫做命运?命运就是在人最得意的时候给予最直接的绝望。人们在思索自己平生的时候常常会感到懊恼不已,不对任何人任何事,那种无力心灰的感觉,就像被刻进了冰雕里面,除了感觉彻骨的寒冷,还是寒冷。
一个人消失了,无论他的灵魂去了哪里,留给活着的人的只有悲痛。蔡依静没想到命运是可以残酷到这种地步,结婚才几个月,她刚刚才知道两情相悦是多么快意,他又要离开了?没有你的日子以后怎么过?
看着婆婆哭得死去活来,蔡依静异常地冷静,其实那已经不叫哭了,那只是一种单一的悲嚎,痛苦使她不能停止。如果可以重来,蔡依静宁愿选择后来不给机会王明义,那样他就可以在H市好好活着。她的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眼睛紧紧地闭着,却始终一声不发。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感到悲凉。
告别那天,弦音去了三个人,刘颦、许文立和现任社长。刘颦难以接受曾经那个生龙活虎嘴损又贱的家伙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王明义的妆容惨白,穿着整整齐齐的西服,多希望他能跳起来跟大家说这是一场玩笑。他的父母及妻子扶着棺边痛哭不己,过度的悲伤使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
如有灵魂,不知道王明义看到这一幕是否惭愧或不甘?他那年迈的父母及怀有身孕的妻子,正是最需要他的时侯,他却就这些走了。
命运这东西,是一秒不增,一秒不减,刚刚就在那一瞬间,便成永恒。你就算再悔不当初,再不舍,时间到了,半分不由人。
如果有选择,王明义还会奋不顾身推开那个站在路中间哭泣找妈妈的小女孩吗?他救了别人家的孩子,却让自己的孩子没了爸爸。
刘颦拉着泪眼婆娑的师姐,千言万话汇成两个字:“保重。”
出了送别室,刘颦忍不住号啕大哭,这种再也见不着的感觉太令人难受。许文立抱着她,王明义带着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刘颦以为自己是明白生死的意义的。
小时候奶奶去世时,大人们都忙着没空理她,把她放在经过几代人使用的摸到起浆的藤椅子上,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让她乖乖的不要吵。她看着大人们披麻戴孝,进进出出,哭哭喊喊,知道今天有些不一样,手里紧紧握着那颗糖始终没有吃。她害怕,她孤孤单单的一个小人儿,好希望有人来抱抱她,特别是在厅中央躺了好久好久的头发花白的奶奶。
那天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奶奶了,大家说奶奶去做神仙了,不会回来了。刘颦那时候不知道再也见不到奶奶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做神仙是好事,电视里的神仙都是腾云驾雾无所不能的,她便为奶奶感到高兴,还偷偷向奶奶许愿。
渐渐长大后,她知道人死了是不可能去做神仙的,也不会有灵魂,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活着的人们会永远记着他,这就够了。
经过师兄一别,刘颦才发觉自己以前太天真了,只记着他是不够的,在想他的时候能听听他说话,看看他,甚至打闹嬉戏一下。
永远不见,这种离别的感觉太可怕了。
回到学校,这种沉痛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她翻看照片,想起王明义带着他们参加过很多有趣的活动,给她过一些靠谱或不靠谱的人生建议,泪留满面。
她想到许久不见的魏剑,拔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刘颦哭过的重重的鼻音吓到了魏剑,以为刘颦发生了什么事。
魏剑静静地倾听着刘颦的诉说,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有点酸溜溜的有点生气有点不明不快的小情绪,他尝试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却始终哽在喉咙里。
“你喜欢他吗?”魏剑问。
“喜欢呀!”刘颦哭得迷迷糊糊的,一开始并没有懂魏剑的意思。
“哦。”魏剑冷冷地应了一声,说有事忙,挂断了电话。去刘颦的微博看了看,果然多了一些关于离别的词,字字都表达了难过与不舍,直看得他扔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