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见过黄土一般深沉厚重的黄昏?
暮色从天边风尘仆仆地赶来,携着夜色的隐秘。
潮水一般淹没了下来,覆过一个人一生的骨缝。
不给时间一点喘息的余地,裹挟着一切,吞噬着一切。
落日乖乖地杲在天上,日照却如掺了水般稀薄,似是怕了这突如其来的昏暗,默默地噤了声。
起风了。
这风古老得很,喘着年迈的呼吸,像是来自遥远,地理上的遥与历史上的远。
这风一定吹拂过人的一生,穿过无数的门院,关过无数的院门。
否则,它的行动不会这么的慢,虽然这是一场大风。
它累了,松开了怀里的尘沙。
空气开始变得浑浊。
漫天的黄色,褪去了鹅黄的温暖和金黄的闪耀,朴实得像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石砾四处逃逸,割裂空气,发出呼呼的声音。暮色越来越沉,像是载上了风里的沙,一点一点迫近地面。
我喘不过气了。
这是自然之日暮,倘若人生之日暮,也会这般沉重,这般窒息吗?那么我恐惧的,是死亡,是失去,还是对人生无能为力的苍白?
我来不及在日暮中继续思考,因为黄昏完成了夜晚的嘱托,夜幕赶来赴任。
在这死亡一般的沉寂与黑暗中,我失明了。
也许下一次的思考就是在我的日暮。
——
日出日落,朝颜花只一日,
日落日出,附近花开一片。
在记忆深处里,自己,早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沿着光脉走,到了夜晚便会有灯火斓珊的错觉。
穿越肆虐沙暴,穿越迷雾的拂晓,而后,将是你我的相遇。
绝不能和梦中的人说话,那是与黑暗的国度对话。
记忆不是一整团的,而是一个一个的抽屉,抽掉的便忘掉了。
既然自然之理已经允许你回来了,那么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容身之处。
虽无言,却风雪而立。
虽无言,却花满枝头。
虽无言,却兀自凋零。
万物潜息之时,拟春之物萌发,与此春同长憩,此身终将冻结。
静默之间,独耐风雪。
静默之间,盛开凋零。
静默之间,渐遭侵蚀的万物啊。
晚冬山坳间,间闻耳语般低响。
那是一众山神商讨觉醒时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