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怨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①。

① 辽西：辽河以西，为当时东北边防重地。此指其夫征戍之处。

【集评】

张端义《贵耳集》：“作诗有句法，意连句圆。‘打起黄莺儿’云云，一句一接，未尝间断。作诗当参此意，便有神圣工巧。”

王世贞《艺苑卮言》：“‘打起黄莺儿’云云，不惟语意之高妙而已，其句法圆紧，中间增一字不得，着一意不得，起结极斩绝，而中自纡缓，无余法而有余味。”

贺裳《载酒园诗话》：“金昌绪‘打起黄莺儿’云云，令狐楚则曰：‘绮席春眠觉，纱窗晓望迷。朦胧残梦里，犹自在辽西。’张仲素更曰：‘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或反语以见奇，或寻蹊而别悟。”

沈德潜《唐诗别裁》：“语音一何脆！一气蝉联而下者，以此为法。”

黄叔灿《唐诗笺注》：“忆辽西而怨思无那，闻莺语而迁怒相惊，天然白描文笔，无可移易一字。此诗前辈以为一气团结，增减不得一字，与‘三日入厨下’（王建《新嫁娘词》）诗，俱为五绝之最。”

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真情发为天籁，一句一意，仍一首如一句。”

马鲁《南苑一知集》：“望辽西，情也。欲到辽西，情紧矣。除是梦中可到辽西，又恐莺儿惊起，使梦不成，须于预先安排莫教他啼。夫梦中未必即到辽西，莺儿未必即来惊梦，无聊极思，故至若此，较思归望归者不深数层乎？”

李锳《诗法易简录》：“此诗有一气相生之妙，音节清脆可爱。唯梦中得到辽西，则相见无期可知，言外意须微参。不怨在辽西者之不得归，而但怨黄莺之惊梦，乃深于怨者。”

方南堂《辍锻录》：“唐人最善于脱胎，变化无迹，读者惟觉其妙，莫测其源。金昌绪‘打起黄莺儿’云云，岑嘉州脱而为‘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至家三拜先生（指方干），则又从岑诗翻出云：‘昨日草枯今日生，羁人又动故乡情。夜来有梦登归路，未到桐庐已及明。’或触景生情，或当机别悟，唐人如此等类，不可枚举。”

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此等诗虽分四句，实系一事，蝉联而下，脱口一气呵成。五七绝中，如‘松下问童子’诗，‘君自故乡来’诗，‘少小离家老大回’诗，纯是天籁，唐诗中不易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