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月歌①

峨眉山月半轮秋，

影入平羌江②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③，

思君不见下渝州④。

① 此出蜀东游时所作。峨眉山，在今四川峨眉南。

② 平羌江：又称青衣江，在今四川中部，源出芦山县西北，流至乐山县会大渡河入岷江。此指平羌江流经乐山县之一段，与峨眉山相近。

③ 夜发句：清溪，即清溪驿，在今四川乐山县。三峡，古时称三峡者，其说不一，而以瞿塘峡、巫峡、西陵峡为最著。《乐山县志》谓此当指乐山县之黎头、背峨、平羌三峡，而清溪则在黎头峡之上游。据全诗地形，此说可参考。

④ 思君句：寓去国离乡之情。君，指山月。渝州，今重庆。按苏轼《送人守嘉州》：“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谪仙此语谁解道，请君见月时登楼。”盛推此诗，可参看。

【集评】

王世贞《艺苑卮言》：“此是太白佳境，二十八字中有‘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峡’、‘渝州’，使后人为之，不胜痕迹矣，益见此老炉锤之妙。”

王世懋《艺圃撷余》：“作诗到精神传处，随分自佳，下得不觉痕迹，纵使一句两入，两句重犯，亦自无伤。如太白《峨眉山月歌》，四句入地名者五，然古今目为绝唱，殊不厌重。”

唐汝询《唐诗解》：“‘君’者，指月而言，清溪、三峡之间，天狭如线，即半轮亦不复可睹矣。”

周珽《唐诗选脉会通》引金献之曰：“王右丞早朝诗五用衣服字，李供奉《峨眉山月歌》五用地名字，古今脍炙。然右丞用之八句中，终觉重复；供奉只四句，而天巧浑成，毫无痕迹，故是千秋绝调。”

黄叔灿《唐诗笺注》：“‘君’，指月。月在峨眉，影入江流，因月色而发清溪，及向三峡，忽又不见月，而舟已直下渝州矣。诗自神韵清绝。”

李锳《诗法易简录》：“此就月写出蜀中山峡之险峻也。在峨眉山下，犹见半轮月色，照入江中。自清溪入三峡，山势愈高，江水愈狭，两岸皆峭壁层峦，插天万仞，仰眺碧落，仅余一线，并此半轮之月亦不可见，此所以不能不思也。‘君’字，指月也。”

宋顾乐《唐人万首绝句选》评：“王元美曰：‘此是太白佳境，益见此老炉锤之妙。’此诗定从随手写出，一经炉锤，定逊此神妙自然。”

赵翼《瓯北诗话》：“李太白‘峨眉山月半轮秋’云云，四句中用五地名，毫不见堆垛之迹，此则浩气喷薄，如神龙行空，不可捉摸，非后人所能模仿也。”

【评解】

此诗一气流转，使笔如风，故虽入五地名，而浑然令人不觉。太白最爱蜀中月色，屡见歌咏。其《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乃绾合峨眉山月以送人；此则以峨眉山月抒去国之感。诸评释“君”指山月，最为得解。（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