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怨①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②。

① 玉阶怨：乐府《相和歌辞·楚调曲》。汉班婕妤失宠退居长信宫，作《自悼赋》，有“华殿尘兮玉阶苔”之句，南朝齐谢朓取作《玉阶怨》。此拟谢作。

② 却下二句：谓夜深不寐，犹下帘望月，极写怨情。水晶帘，用水晶珠串成之珠帘。玲珑，空明澄澈貌。

【集评】

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集》：“无一字言怨，而隐然幽怨之意见于言外，晦庵（朱熹）所谓圣于诗者欤？”

黄叔灿《唐诗笺注》：“始在阶前，继居帘内，当夜永而不眠，藉望月而自遣，曰‘却下’，曰‘玲珑’，意致凄恻。与崔国辅‘净扫黄金阶’诗意同，一曰‘不忍见秋月’，一曰‘玲珑望秋月’，各极其妙。彼含‘不忍’字，此含‘望’字。”

《唐宋诗醇》：“妙写幽情，于无字处得之。‘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不免露却色相。”又引蒋杲曰：“玉阶露生，望之久也；水晶帘下，望之绝也。”

李锳《诗法易简录》：“无一字说到怨，而含蓄无尽，诗品最高。‘玉阶生白露’，则已望月至夜半，落笔便已透过数层。次句以‘夜久’承明，露侵罗袜，始觉夜深露重耳。然望恩之思，何能遽止，虽入房下帘以避寒露，而隔帘望月，仍彻夜不能寐，此情复何以堪？又直透到‘玉阶’后数层矣。二十字中，具有如许神通，而只淡淡写来，可谓有神无迹。”

吴文溥《南野堂笔记》：“‘玲珑’二字最妙，真是隔帘见月也。”

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其写怨意，不在表面，而在空际。第二句云露侵袜湿，则空庭之久立可知。第三句云却下晶帘，则羊车之绝望可知。第四句云隔帘望月，则虚帷之孤影可知。不言怨而怨自深矣。”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初则伫立玉阶，立久罗袜皆湿，乃退入帘内，下帘望月。未尝一字及怨情，而此人通宵无眠之状，写来凄冷逼人，非怨而何！”

【评解】

谢朓同题诗云：“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可谓工于言情矣。然明说“思君”，尚觉意尽言内。此诗则情在景中，神传象外，真严羽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铨”者矣。（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