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①（四首）

新丰美酒斗十千②，

咸阳③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

系马高楼垂柳边。

① 少年行：乐府《杂曲歌辞》，多述少年任侠、轻生重义、慷慨以立功名事。

② 新丰句：新丰，故址在今陕西临潼东，产美酒，世称新丰酒。三国魏曹植《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③ 咸阳：秦时国都，故址在今陕西咸阳东。此指长安。

【集评】

锺惺《唐诗归》：“‘意气’二字，虚用得妙。”

黄叔灿《唐诗笺注》：“少年游侠，意气相倾，绝无鄙琐局蹐之态，情景如画。”

【评解】

以邂逅相逢，即系马痛饮，烘染出游侠意气。末句看似不着力，实乃传神空际之笔。（刘）

出身仕汉羽林郎①，

初随骠骑战渔阳②。

孰知不向边庭苦③，

纵死犹闻侠骨香④。

① 羽林郎：汉时禁卫军军官。《后汉书·百官志》：“羽林郎比三百石，掌宿卫侍从。”按此与下句皆借汉事喻唐。

② 初随句：骠骑，西汉霍去病曾任骠骑将军，反击匈奴侵扰，卓著战功。渔阳，今河北蓟县。

③ 孰知句：孰知，深知。边庭苦，一作“边庭死”，意较显豁。

④ 纵死句：晋张华《博陵王宫侠曲》：“死闻侠骨香。”唐李白《侠客行》：“纵死侠骨香。”

【集评】

唐汝询《唐诗解》：“此羽林少年羡布衣任侠而为愤激之词：安知不向边庭之苦者，乃能垂身后名。此盖指郭解之流，虽或捐躯而侠烈之声不减。”

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诗意谓死于边庭者，反不如侠少之死而得名，盖伤之也。”【评解】下二句写少年之重游侠，乃承上首而来，故结句全用张华语。（富）

一身能擘两雕弧①，

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②，

纷纷射杀五单于③。

① 一身句：谓能左右开弓，多力善射。擘，以手张弓。雕弧，即雕弓。

② 偏坐句：极写鞍马工夫纯熟。调，使弓之强弱与射之远近相适应。白羽，即白羽箭。

③ 五单于：汉宣帝时，匈奴内乱，分裂为呼韩邪、屠耆、呼揭、车犁、乌籍等五单于。见《汉书·匈奴传》。此借指敌酋。

【评解】

此承上首“初随骠骑战渔阳”而来，极写少年艺高胆大，英勇杀敌，乃为下首功高不赏张本。（富）

汉家君臣欢宴终，

高议云台论战功①。

天子临轩赐侯印，

将军佩出明光宫②。

① 高议句：南朝江淹《上建平王书》：“高议云台之上。”云台，在东汉洛阳宫中，明帝时绘开国功臣邓禹等二十八将之像于台上。

② 天子二句：意谓论功封侯者乃是将军，而非血战之士。犹李白《塞下曲》：“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意。天子临轩，喻礼仪隆重。《后汉书·崔寔传》载：崔烈拜司徒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明光宫，汉武帝宫名。

【集评】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王维此题共四首，大抵美游侠能立边功，又悯其赏功不及，观第二首‘孰知’二句与第四首末句，此意显然。”

【评解】

君臣欢宴，论功行赏，将军佩印出宫，纯从少年冷眼旁观中托出，其义愤不聊之情，全在言外，寓意深婉至极。（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