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①

金陵寿史帅致道②，时有版筑役③

塞垣秋草。又报平安好④。尊俎上，英雄表⑤。金汤生气象，玉珠霏谈笑⑥。春近也，梅花得似人难老。　莫惜金尊倒⑦。凤诏看看到⑧。留不住，江东小⑨。从容帷幄去⑩，整顿乾坤了⑪。千百岁，从今尽是中书考⑫。

①千秋岁：宋人创调。见秦观《淮海词》，又名《千秋节》。

②史帅致道：史致道，名正志，江苏扬州人。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进士。曾上《恢复要览》五篇，并建议“无事都钱塘，有事幸建康”。时任建康留守、建康知府兼沿江水军制置使，故称之为帅。

③版筑役：指整修城墙之役。《嘉定镇江志》（卷一八）载，史正志除集英殿修撰知建康府，“陛辞论三事”，其一即为“修筑城壁”。

④又报句：《酉阳杂俎》续集卷一〇：“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相传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此用以谓边境安然无事。

⑤英雄表：英雄气概。苏轼《张安道乐全堂》诗：“我公天与英雄表，龙章凤姿照鱼鸟。”

⑥玉珠句：此为笑谈霏珠玉之倒置。用以赞扬史帅。《晋书·夏侯湛传》：“咳唾成珠玉，挥袂出风云。”

⑦莫惜句：蔡挺《喜迁莺》：“太平也，且欢娱，不惜金尊频倒。”

⑧凤诏：陆翙《邺中记》：“石季龙（虎）与皇后在观上为诏书，五色纸，着凤口中。凤既衔诏，侍人放数百丈绯绳，辘轳回转，凤凰飞下，谓之凤诏。”（《初学记》卷三〇）

⑨江东小：《史记·项羽本纪》：“江东虽小，地方千里。”

⑩从容句：《新唐书·房琯传赞》：“遭时承平，从容帷幄，不失为名宰。”帷幄，指决策处。

⑪整顿句：杜甫《洗兵马》：“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

⑫中书：即中书令，指宰相。唐以中书、尚书、门下为三省，其令长俱为宰相。《旧唐书·郭子仪传》：“史臣裴洎曰：汾阳事上诚荩，临下宽厚。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二十年，校中书令，考二十有四。富贵寿考，繁衍安泰，哀荣终始，人道之盛，此无缺焉。”此谓其享高寿，久居宰辅之位。

这首词作于宋孝宗乾道五年（1169），在建康通判任上。时年三十。

这是一首寿词。言富贵寿考，言事业功名，既切合时势，又切合身份，以颇能体现性灵，堪称佳作。

然而，以上种种，乃通过寿宴（尊俎）加以展现。这是寿词的主题。而且，从材料分配及组合看，此主题之展现，又通过上下片的分与合渐次进行。虽为应酬之作，却显得很不一般。

先说上片。着重为寿宴布景。首四句由时势说到寿宴，谓秋高马肥，塞垣无恙；尊俎排场，体面非常。前者为寿宴背景，后者为寿宴本身，着重展现其“英雄表”，即英雄气概。这是与其作为“帅”的身份相符合的。次四句由时事说到寿宴，谓版筑之役，为金汤增添气象；席间谈笑，如珠玉随风飘落。又谓春到枝头，梅花妖艳，却比不上人如此长生不老。这是寿宴主人，为诸景中之重要一景，着重显示其谈笑，即不凡之风度。这也是与其作为“帅”的身份相符合的，于是通过场面与人物即将其富贵寿考尽情表露。

再说下片。着重借寿宴说情。首四句由金尊说到凤诏，谓今之寿宴，恰逢“太平盛世”，应放怀痛饮，不惜金尊频倒；口衔五色诏书之凤凰，看看就将来到；并谓江东地方太小，自然留不住先生这般雄才。承上启下，即由眼前之寿宴，拓展开去，说与时势及时事相关之国家大事。这就是次四句所说之事，次四句由从容帷幄说到尽中书考，谓整顿纲纪，再造乾坤，或者说收复山河，了却君王天下事，这才是时代豪俊之奋斗目标；先生当久居要津，竭诚事上。这是对于寿宴主人之赞颂与祝愿，着重显示其事业功名。

上下片所言，既为人，实际上也为己。尤其是“从容帷幄去，整顿乾坤了”这一贺词，更是作者心声的体现。这大概就是上文所说性灵。因此，切不可将它当一般应酬之作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