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陈芊芊慢慢悠悠醒过来,头疼欲裂。

第一反应,她还活着。昨日喝了几杯酒,正想着跟韩烁约法三章,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她也不会去惹他。但话还没说几句,她就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当时还心中哀嚎,中了韩烁这厮的道,只怕要命丧今日。但后来她努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韩烁,发现他也是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

第二反应,陈芊芊用手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有些茫然,韩烁呢?

她扬起声音喊道:“梓锐!”

梓锐小跑的脚步声传进来,一脸狂喜:“三公主!你的毒醒了?”

陈芊芊莫名其妙:“什么毒?”

梓锐更加莫名其妙:“昨日您突然大喊,韩烁你竟敢下毒!小的跑进来的时候,您与韩少君都昏倒了,人事不知。小人没有办法,上报城主。桑奇大人立时带了医官赶了过来,替您医治。然后就把韩少君抓走了。”

陈芊芊面色一沉,否认道:“我没喊。”

梓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芊芊,咽了口口水:“三…三公主,您是不是毒还没醒呢?”

否则怎么大半天的说胡话呢。

陈芊芊没有说话,反而抬眼看了看四周。这略显诡异的情况,让她觉得一切都很可疑。不过她没有错过重点:“韩烁人呢?”

梓锐连忙回答:“人在天牢,今日问斩。”

陈芊芊面色一凛,问斩?!韩烁可不能死!

她一边起床,一边道:“这里的一切你亲自看管,不许让任何人动,等本公主回来再说。”

梓锐忙不迭点头。

陈芊芊迈步往门外走去,飞身上马。

一路上,她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心中思忖。

越诡异难猜之事,越要追本溯源。

与其说对方要韩烁死,不如说对方要花垣玄虎重启战端。

那么,得利者就有三。

一是隐隐可与城主府抗衡的林家。

但林家忠心不二,林家夫妇为护城主双双身亡,如今不过是比自己大半岁的林七掌家。

林七此人,心思单纯,脑子草包,绝无可能。但不排除林家其他别有用心之人。

二是玄虎城的其他继承人。不过韩烁是独子,改天找个机会探听他有没有旁枝可以过继的兄弟好了。

三,就是日渐式微的天玄皇朝了。

天玄皇朝经过数十代荒淫无道的皇帝,南方国土已尽在花垣手中,而北方国土早已名为玄虎,在两大强城的夹缝之中苟且偷生。

不论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总之,无论如何都要保下韩烁的命。

天牢之中。

白芨:“我们的人已经侯在外面,随时可救少君出去。只是龙骨…”

韩烁打断:“吩咐下去,今晚就点燃狼烟,明日玄虎护城军南下,攻占花垣。”言语之中,带着生杀予夺的冷酷无情。

白芨着急:“少君,三思啊。龙骨”

韩烁冷哼一声,再次打断:“龙骨不要了。”

他想到昨晚毒酒之事,很有可能自己被陈芊芊戏弄,又想到如今被陈芊芊弄得身陷囹圄,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自幼心疾缠身,忍不住咳嗽起来。但绕是咳得厉害,他还是继续说道:“这还没取得龙骨呢,我就先要被陈芊芊气死了。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活捉花垣城陈氏母女。陈芊芊,”他顿了一顿,脑海中又浮出陈芊芊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凌迟处死,活剐三千刀,少一刀都不行。”说到最后,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可见真的是气得狠了。

城主府,陈芊芊使出十八般武艺。

先来蛮横的,母亲一向很吃她这一套,今日却不行了。

撒泼打滚,连哭带闹,也不行。

眼看着午时三刻越来越近,陈芊芊心中着急起来。

正当她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玄虎城真实消息告知母亲时,突然看到了母亲梳妆台上的梅子。

她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

她一枚接一枚地将梅子塞进嘴里,一边被酸得反胃,一边利用反胃的干呕来证明着什么。

城主果然明白了,恨铁不成钢地问道:“谁的?!”

陈芊芊捂着嘴巴,小声说道:“不知道。”

城主气得够呛,斜眼过来,陈芊芊赶忙道:“呃…就,就当作是韩烁的吧!”

城主一拍椅子把手:“荒唐!韩烁前日进城,昨日大婚,今日你…你就有了?!”

连蒙带骗的,陈芊芊可总算把韩烁从大牢里给捞了出来。

站在月漓府的大殿中,看着城主府赏赐下来的那一件件绿色宝贝,和绿光发亮的翡翠玉冠,韩烁面色铁青。

看着兴致颇高摆弄着玉冠的陈芊芊,他心中的杀意达到顶峰:“莫说腹中胎儿,就连大人我也不想留。”

这边厢,梓锐一脸狗腿,问陈芊芊:“三公主,今天吃什么?”

陈芊芊心中想着事,眼睛斜了斜菜谱:“老规矩,炒一本。吃不完的送去慈济府。”

梓锐点点头:“这事情三公主已吩咐过多回,小的驾轻就熟,自然明白。”

韩烁想不到,陈芊芊竟然如此奢靡浪费,吃个饭而已,竟然一桌的琉璃盏。

白芨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陈芊芊本想在席间与韩烁和解,却在韩烁和白芨的眉眼官司中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

看着韩烁反常殷勤地给自己夹菜,陈芊芊挑了挑眉,将满盆的菜推了过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韩少君请。”

看着韩烁一脸为难的样子,陈芊芊心中了然。

果然下了毒。

她眉眼间染了一丝凉意,少了一分明媚,多了一分冷艳。

陈芊芊沉下脸来,心道,我才刚刚救了你,你就又想杀我,果然心狠手辣。

她想掀翻满桌珍馐,又不想跟韩烁撕破脸,一时要怒不怒,顿在那里。

韩烁见陈芊芊似乎有所察觉,干脆抢先掀翻了桌子,毁尸灭迹。

陈芊芊看着韩烁,本想讥讽上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白了脸色,站了起来。

她看向梓锐,面色严肃:“剩下的菜呢?”

梓锐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按…按您的吩咐,送到慈济府去了。”

陈芊芊心中发沉:“糟糕!”

她立刻往门外跑去。

看着陈芊芊的背影,韩烁有些疑惑,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慈济府中,陈芊芊打翻了小孩子将将送入口中的菜,引得一众小孩大哭起来:“呜呜呜,你是坏人!”

陈芊芊一言不发,任凭别人误会。

眼见小孩子们又哭又骂,梓锐忠心护主,道:“别哭别哭,往日啊,哥哥都是听了这位姐姐的吩咐,才给你们送好吃的。今天是这菜不好吃,才不让你们吃的!”

泪眼朦胧间,小孩子们抬起头来,见果然是经常给自己送好吃的那位漂亮哥哥,一时间围了上去。

这一切,被跟踪在暗处的韩烁和白芨看个正着。

享尽民脂民膏的三公主,和今日的慈济府?有点意思。

陈芊芊指挥梓锐:“你去将附近铺子的蜜饯和糕点统统买了。”

梓锐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的…走得急,忘带钱袋子了…”

陈芊芊回头看他:“你可真是成事不足啊!”

这一回头,刚好看到了白芨来不及掩藏的一片衣角。

隐在拐角处的韩烁听着陈芊芊走过来的脚步声,瞪了白芨一眼:“败事有余!”

陈芊芊转过角来,果然看见了韩烁。

她手心朝上,笑看韩烁:“少君既然来了,还请慷慨解囊呀。”

她脸上笑眯眯的,眼眸清澈,一派纯良。

韩烁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叫白芨掏出钱袋子来。

陈芊芊看着吃得香甜的小孩子们,一脸欣慰满足。

韩烁打量了陈芊芊片刻,突然道:“慈济府中都是孤寡老幼,三公主爱民如子啊。”

陈芊芊神色一僵,否认道:“你别瞎说。我不过是心情不好,跑来这里欺负他们一番。”

韩烁半点不信:“哦?欺负到送糕点蜜饯?”

陈芊芊犹自嘴硬:“本公主见不得他们凄凄哀哀的嘴脸,如何?”

韩烁笑:“韩某不想如何,只是见到一只嘴硬的死鸭子,觉得有些好笑。”

陈芊芊一时语塞。

韩烁嘴上占了上风,觉得扳回一成,心中舒畅。

陈芊芊看着手中还剩了大半的钱袋子,心中暗道,“捡”来的钱得花掉呀!她看了看韩烁,发现韩烁也在看着自己。

陈芊芊沉吟片刻,道:“不如我带韩少君去教坊司开开眼?”

教坊司。

陈芊芊刚一进门,就被莺莺燕燕围了个遍。

韩烁冷眼瞧着,一个个都与她相熟的很。

不守妇道!

一众“环肥燕瘦”的男子跟着陈芊芊和韩烁进了门,却非常有默契地止步在外间,摆好琴,焚好香,或弹奏,或清歌,或朗声读诗。

听得路过的客人啧舌:“三公主每次一点都是七八个男子,当真荒淫无度。”

荒淫无度的三公主,一脸习以为常,坐在内室吃瓜吃果,开心得很。

韩烁看向陈芊芊的眼神里,含了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