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离开了,虽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她已烙印在我的心里。我深深的记住她那一抹白色,像月光照进我的心里。
只是,老师离开了,我的生活,失去了意义。
我不知道有心事向谁说明,亦不知道,有喜悦与谁分享。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年。后来我终于慢慢释怀,过上了稍微正常的日子,但有些事,总会一件接着一件的来。
以前我总以为,离别就是自己在意的人离开你生活的城市,到别的地方生活而已。直到听闻外公去世,我才知道,原来离别也分很多种。
一种是故人离开身边,到别的地方生活,这是还在世的,总有一天会再见面,就算不见面,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活着。
一种是故人与世长眠,无论你怎么努力,都再换不回他的一颦一笑的。
数学老师离开的时候我是难过的,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那时我应该比现在更好。但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我知道,我无法再与他相见。
外公是疼我的,他知道爸妈没在家时,我在奶奶家过得不如意,好几次来信说要接我过去,只是爷爷从不同意罢了。
妈妈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从家里跑出来,打了一辆车到学校接了我和弟弟便往她老家赶去了。在路上她哭了好几次,无论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任由妈妈流泪。
我的内心也悲戚不已,三年前看外公不过六十左右,身体健朗,无病无灾,应该会活很久的。却不曾想,三年后就传来噩耗。我还不曾好好叫他外公……
当我们到的时候,外公的灵堂已做好,妈妈跪在外公的灵堂前大哭,好不凄惨。
没有人去拉,大舅也不允许我去拉妈妈。说他们的习俗便是如此。家里长辈去世了,儿女要在棂前哭丧,七天七夜。
因为妈妈来了,大舅才得以休息片刻。小舅在外面上学,正在赶来的路上,小姨被外婆嫁去了很远的地方,回来得三四天时间。于是,家里就大舅一个顶梁柱。
我听人说外公是肺结核晚期,无法治疗病死的,在咽气之前一直叫着小舅的名字,他们说这是外公想念小舅了,想见小舅最后一面。
可后来外公还是没能撑到小舅回来便撒手人寰了。只是他的棺材盖总盖不上的,无论大家怎么努力,外公都只躺在棺材里,安详的睡着,那棺材盖怎么样都盖不上。
他们说只有等逝者最牵挂的人亲手为他盖上才行。就这样,外公的棺材就一直放着,来人都可以看到他那安详的遗容。
第二天小舅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还来不及放下行囊就跪在外公灵堂前大哭:“爸,我来看您了……儿子不孝……来晚了。”
“你去看看你爸吧,你爸想见你最后一眼。”
外婆头发变白了,佝偻着身体,蹒跚走来劝小舅。小舅听完,急忙起身扑在外公的棺材前,看着慈祥安睡的父亲,小舅哭得更厉害了。
“阿宽,你跟阿贵把咱爸的棺材盖给盖上吧,不要让老人抛头露面的了。”
妈妈的声音悲伤,看着小舅这样,只能强装镇定。
小舅跟大舅听了妈妈的话,两人合力给外公盖上了棺材。后来在妈妈的帮助下,外公的葬礼终于圆满结束,只差下葬。
在下葬那天,外公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身披白孝走在下葬队伍的最前面为老人开路。
山路崎岖,考验抬棺的人,考验陪棺的人也考验开路的人。
大雨磅礴,打湿了妈妈布满泪水的脸庞,小姨扶着憔悴的妈妈一步一步往目的地走去。眼看快要到达目的地了。突然,妈妈摔了一跤,落下山底,小姨差点稳不住也摔了下去。还好小姨夫手忙眼快,扶住了小姨。
开路了便不能停的,小舅他们想停下来解救妈妈,但若是停了下来,外公今日安葬便不吉利了。
“姐!”小舅叫妈妈。
“没事,你们先去,我后来。”
妈妈忍着疼痛,看着流血的膝盖,告诉小舅。
小舅他们只能不顾妈妈,朝前走去。我跟在队伍后面,看到摔破膝盖的妈妈,从队伍里撤离出来,来到妈妈身边扶起妈妈。
“小山,来,扶着妈妈跟着队伍走。”
看到来人,妈妈对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妈,您流血了。”我说。
“没关系,妈妈想再看你外公一眼。”
后来我扶着妈妈,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天上的雨下着,妈妈的膝盖依然流着血,染红了她身上的半截白孝衣。
后来外公终于平安下葬了,妈妈被送往医院。医生说妈妈的腿受了风寒,怕以后行动起来不太便利。小姨内疚极了,但妈妈总安慰着小姨,说没有事。
等妈妈病情好转,我们便回了家。外婆想留我们在那多玩几天,妈妈拒绝了。
妈妈说:“小山马上小升初了,要回去好好复习,小康也好久没上学了,不能这样。”
“那你们回去了要经常回来啊,你爸走了,你弟弟都在外工作,小香也远嫁了,以后家里只有我了。”
外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悲伤、有不舍。
“妈,您放心吧,我会经常带他们回来的。”妈妈回答。
“车来了,路上小心。”
“那我们先上车了,妈,您回去吧。”
妈妈说完,拉着我跟弟弟走上车。
“一定要记得回来啊。”
汽车慢慢行驶,我看到外婆快走了几步想追上车,奈何她已年迈无力,只能挥手告别。
“外婆,您赶紧回去吧,下次回来看您。”
我打开窗户,将头伸出,朝着外婆挥别。
回去以后,妈妈可能因为悲伤,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多话,每天除了赚钱给我们上学就是在家里待着干农活。村里那个老光棍总到我家里来转,却总被妈妈赶出门。
妈妈经常跟爸爸通话的,她说两年没见了,很是想念,爸爸也说想妈妈,但没说多久回来。妈妈总会叫我跟弟弟学习努力一点,不要辜负了爸爸,爸爸一个人在外面赚钱养家很不容易的。
但其实我已很久没收到爸爸给的零花钱,一切都是妈妈去干苦力活,给工地的干水泥工人得的。每次问妈妈要钱,看到她一毛五毛数给我的时候,我都不愿意多拿。
日子过得虽然苦点,但好歹一家人是在一起的,妈妈很尊敬爷爷奶奶,一直将他们当亲生父母待着。
离我上初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终于可以摆脱小学的那些纷纷扰扰,开启新的生活了。之前我很努力的考,人都说努力不会白费的,我终于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
爷爷因为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觉得我有出息了,对我慢慢好起来,到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与妈妈的关系也不再是只有妈妈付出。
爷爷也会帮助妈妈打田犁地了。
七月份慢慢来临,七月中旬是我上学的日子,那天我早早上街准备寄宿学校里要用的东西,很是忙碌。当然,忙的人还有爷爷跟妈妈,当天是我们这边的七月半,也就是鬼节。
按照习俗是要烧纸钱给祖先的,妈妈忙着在家里做饭张罗,爷爷忙着到河里打鱼回来做菜,一切显得美好。
只是好日子总不会长远的,当天妈妈跟爷爷吵架了,原因是爷爷向爸爸告状,说妈妈和别的男人在厕所打电话到半夜。
爸爸相信了,不由分说打电话骂了妈妈一顿,还扬言要回来打妈妈。无论妈妈怎么解释,爸爸都不听。
等妈妈跟爷爷吵完架以后,妈妈闷闷的在家里做饭,爷爷也不管妈妈,自顾自背着打鱼机到河里打鱼。只是意外发生了,村里人告诉妈妈,说爷爷可能出意外了,因为那人只看到河上有船漂着不见人影。
村里的人听说了都赶紧去救爷爷,只是没能救回爷爷。
他们说爷爷的打鱼机漏电了,爷爷应该是意识到了,他跳下河想游到岸边,只是电力太大了,河水里也有电流,他漂在离河较近的岸边,似是想爬上岸,但再也上不来了。
我赶过去时,爷爷被捞了上来,用白布盖着,我看得出来,爷爷双腿双手曲着,似在奋力向上爬。
我的泪水不住的流了出来……
我猜想,当时爷爷肯定很希望有个人能救他或者他能有力气爬上岸,只是,一切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