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现在的感觉大抵如此。
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白的有些发黄的墙壁,顶上吊着一颗白炽灯,亮着光,阳光透过窗外洒在床上,暖暖的。
眼神流转,又看到门边坐着一个眼睛发红,还有一点点微肿,但不影响她那唯美面庞的妇女。她披着长发,穿着一条长长的阔腿喇叭裤,一件短的格子衬衫,看上去潮流且别有一番风味,好像那衣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偏瘦的高高的中长发男子,长发遮住他的额头和眼睛,像极了电视里忧郁的男主角。
“小山,你醒了?!”
那女人看到我睁开眼睛,欣喜极了。立马跑过来,握着我的手,眼里泪水打转。
她是谁呀?为什么会哭?我认识她吗?
我看着她,静静地看着,然后思绪飞转,我希望回忆里有认识这么一个妙人儿,在什么地方都好。然而在我的脑海里,不曾拥有过关于她的记忆。
我略微吃痛的抽回我的手,看着她,用极小的声音说:“伯娘,您好,我不认识您。”
“我是妈妈呀,怎么会不认识呢?”
她似乎因为我的回答而受到了伤害,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再次拉起我的手,紧紧拉着。
妈妈……
她说她是我的妈妈……
我内心翻滚,我不相信这是我的妈妈,我不相信我日思夜想的妈妈突然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相信我的运气会这样的好。
然而,当我仔细的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的眉眼,看着她流泪的眼睛时,我回忆起多年前她回来过一次,带着弟弟回来的。再看看门边站着的男人,这时他将长发扎起,一张更熟悉的脸映入眼前,脑里的回忆翻涌。
我不得不相信,这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想,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收到的唯一的礼物。我紧紧的盯着她,不敢眨眼,我怕这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了。妈妈还流着泪,低呜着,爸爸看不下去了,过来搂着妈妈安慰她。
“妈~妈~”
我想了好久,嗓子里终于叫出这个多年以来我一直想叫的称呼,小心翼翼的。
“哎!”
妈妈似乎高兴极了,强忍眼里的泪水,拉着我的手慢慢收紧,仿佛怕我跑了一般。
“嘶……”
也许是妈妈捏得太紧,也许是坠楼的原因,我的手腕传来疼痛,忍不住轻嘶一声。
妈妈听到声响,连忙小心放下我的手,再顺手整理一下叠在我身上的被子。爸爸在一旁看着,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仿佛在等我叫他,我也仿佛在等他叫我。
“你才醒来,肯定饿了,爸爸去给你买包子吃哦。”最终他先开口了。
“你快去吧,姑娘肯定饿坏了。”妈妈急忙接话。
我看着他们,很是复杂。
爸爸转身出去买吃的了,那背影,跟爷爷一样挺拔,就是没有爷爷的健壮。
后来跟妈妈聊天,我才知道自己已昏迷好几天,坠楼那晚邻居把我送到医院,爷爷急忙打电话给爸妈,希望他们回来照顾我。听到这个消息,爸爸妈妈当晚就买车票回来了,经历好几天,终于在我醒来前赶到。
没有人提我是怎样掉下楼的,妈妈也没有问我,我想,可能有人知道的,但他们不说,我便不说了,万一妈妈以为我在撒谎,不理我怎么办。
医生说我命很大,从二楼摔下来不死也要残疾,但我除了受了些看上去很严重的外伤以外,其他都好。爸妈高兴坏了,奶奶强装高兴,大概她想着不用花很多钱在我身上的。
出院那天,爸爸借来邻居家的三轮车,从远方骑来,他那中长的头发随风飞舞,真的潇洒极了。
我跟妈妈坐在后面,我坐在妈妈的怀里,与妈妈一同看着爸爸。我觉得太幸福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换这一份幸福长久。
路边的风景随着爸爸踩踏加速而变得快速模糊,行人看着我们,都微笑着打招呼,我想,这就是有了爸妈以后的感觉。
要不,谁会给我打招呼呢。
家里弟弟等在门外,他与爸妈相处的时间不多,他希望得到爸妈的关爱,我也希望他得到。
“爸!”
看到骑着三轮车行驶而至的爸爸,弟弟在家门口大喊,引来了家里的奶奶和爷爷。
他们三人站在门前,看着我们渐渐挨近。
“这么大了,自己下来啊,还要你爸抱!”
三轮车停在院前,爸爸停车扶妈妈下车,准备抱我时,奶奶在后方冷冷的说。
我看着奶奶,心里是畏惧的,悄悄把手放下,然后从车上小心的下来。
“爸爸,抱~”
这时弟弟跑来,抱着爸爸的裤腿撒娇。
爸爸看了我一眼,抱起弟弟,狠狠的亲了他脸颊一口:“听奶奶的话没有啊?”
“可听话了!”
弟弟扬着小手在空中挥舞,自豪的说。
“真乖!”
爸爸又亲了他的脸颊。
“不会叫姐姐了?”
妈妈拉着我的手,看着被爸爸抱在怀里的弟弟,略微严厉。
我想,妈妈是猜到我的处境的,她在给我解围,不是吗?
“妈妈~”
弟弟在爸爸怀里撒娇,伸手想要妈妈抱,始终没有叫我。
“妈手痛,抱不动,爸爸抱吧。”
妈妈说完,拉着我往家里走去。
爸爸抱着弟弟,跟着爷爷奶奶也朝家里走去……
我看到了好多东西堆在我的小床上,有好多玩具和衣服。妈妈一件一件的给我试,她说这是她这些年在外面买给我的,一直放着,现在一起带回来。
有些衣服小了,有些衣服大了,有些衣服刚好合身,我猜,每年妈妈都给我买很多衣服吧,猜想着我的身高体重来买。
弟弟也有好多,我很开心,将很多玩具分给了弟弟,弟弟的更多了。只是妈妈好像不开心了,看着弟弟那满柜子的衣服和玩具,她似乎开心不起来。
我急忙把那双穿了好久,缝补过很多次还是露脚趾的网鞋藏好,我怕被妈妈发现,但我知道,妈妈应该已经发现了。
那晚妈妈来跟我睡在我的小床上,搂着我,跟我说故事,说他们的经历,我好奇的问了好多没有见过的外面世界的事。告诉她,老师也给我们说过好多外面的事。
我开心的跟她分享我上台的经历,分享我的学习,分享我的好的一切,想让她知道的一切。她似乎很开心,又似乎藏了很多事。
夜慢慢静下来,精力旺盛的我也开始打瞌睡,眼睛慢慢闭上,隐约间我感受到我的头顶有泪水划过,妈妈摸着我的手掌。轻轻的流泪……
我很想给她说,别担心,我很好……
但我似乎,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