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雅的房门一关就是一个小时。
张冬梅和杜书奇两个人犹犹豫豫，几次欲破门而入，但都相互拉住了。
终于两个人的忍耐值同时到达顶峰，张冬梅一句话就让杜书奇毫不犹豫地拧开了房门。
“你说……她在里面不会想不开吧？”
杜书奇内心生猛，动作倒还温柔，他轻巧一拧，发现门没有反锁，打鼓的心也就松了一半。
闻雅给自己盖了薄薄的被子，睡得正香。
杜书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细细看了她的面色，又俯下身用嘴唇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彻底放下心来。
“她睡了。”杜书奇从房间里退出来。
张冬梅也跟着松了口气，她起身，说道：“我赶紧给你们做饭去。”
杜潇然正趴在榻榻米上玩点读笔，杜书奇爬过去趴在儿子身边，宠爱地陪伴着他。
杜潇然羞涩地笑着，这孩子的眼神很像闻雅，沉静里透着微怯。
闻雅一觉睡了5个多小时，错过了午饭，眼瞅着连晚餐都要错过了。
“小雅这吃的是安眠药么？”张冬梅不禁问道。
“不是，”杜书奇说道：“可能有安神的作用吧。”
“你说……小雅这往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张冬梅低着嗓子，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杜书奇摇摇头。
“她就是太过焦虑了，咱们慢慢给她减压，会好的。现在人精神压力都很大，身体会感冒，精神也会感冒的。”
“你说她现在也不上班，就在家带带孩子，哪儿来的这么大压力？”张冬梅不解地问。
“妈，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在小雅面前说。”杜书奇正色道。
“小雅带孩子很费心，很尽力。她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才会这样。咱们一定要多鼓励她，多肯定她。”
张冬梅捂住嘴，连连点头，回道：“我这嘴也没个把门的。”
杜书奇将手放在膝盖上摩挲，他明白这并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事，而是认知上的问题——还是思想的门锁太紧呐。
他忽而想起一件事，便说起来。
“妈，我们准备在市里买一处房子了。以后然然在市里最好的幼儿园读书，等孩子上学了，闻雅应该也能轻松点儿。”
“买房子啊？”
张冬梅转头看了看这间婚房，想起了那一年儿子要结婚，她和杜中华将多年勒紧裤腰带积攒下来的二十万从四十多张定期存单里取出时的情景。
如今这才住了没几年，又要买房了。
张冬梅懂学区房的概念，她想着一家一个独苗，只要能拿出来那就要全力支持。
于是，她喃喃地回道：“成！你们之前还回来的那20万，我和你爸一分没动都在卡里呢。这几年我们也存了一些，回头合计合计能拿出多少来，都给你凑上。”
杜书奇一听就乐了，他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就是告诉您一声，可能过段时间我们就要搬家了。搬到市里去，那边也热闹，以后孩子上学了，您跟闻雅可以多出去玩玩。市区什么都有，您不就爱热闹嘛？”
张冬梅着急，坚持道：“我们的就是你的，你还客气个啥！”
“真不用。”杜书奇回道：“我们手上有钱。这个房子的房贷也快还完了。市里的房子买个小点的，首付再付多点，以后压力不会很大的。”
“哦……”张冬梅想了想，叹道：“你们每个月开销那么大，哪儿能存得下钱来。我还是赶紧给你爸打电话去。”
杜书奇拉住她，又说道：“真有。小雅以前工作的时候，工资是我的两倍。您那二十万就是小雅还给您的。她给我留面子，一直也不让我跟您说。”
张冬梅倒是有些惊讶，她不禁叹道：“小雅这么有本事呢。”
“程序员赚钱的。”杜书奇严肃认真地说道：“小雅牺牲了自己的事业，选择了回归家庭。她的付出是相当多的。咱们可不能轻视了她，您说是吧？”
两人正说着话，房内有了新动静。
睡饱了的闻雅正在抻着腰身，见杜书奇走进来，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这几天我感觉把这几年的觉都补回来了。”
她的精神头很好，面色也红润了些，脸颊上似乎也有了一点儿肉。
“看你睡那么香，我就没来打扰你。”杜书奇凑上去，圈住她，哄道：“你休息好了，整个人的神采都恢复了。”
“让你们担心了。”
“没有。”
隐隐地，杜书奇总觉得闻雅生病后的反应有些奇怪，似乎总带着伪装。
反而今天她跟岳母的一番斗争，倒让杜书奇觉得很正常。
“你……”杜书奇很想跟闻雅敞开心扉，畅谈一番，但又担心把握不好度会刺激到她。
“我没事儿了，真的。”她突然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好饿啊。”
捕捉到闻雅的需求，杜书奇便终止了话题，他想着：说教无用，美食有理。
杜书奇一面撤身出去给张冬梅帮厨，一面说道：“快了啊！老公今天给你露一手！爆鳝丝儿！”
闻雅轻轻抿着嘴唇，看着他的背影，沉静地轻点着头，一字一顿地将“我没事儿了”在心里说了三遍。
也许自我暗示是有用的，最起码第二天闻雅就主动要带着杜潇然下楼去玩了，并且还玩得相当愉快。
张冬梅的广场舞也跳成了——闻雅和杜潇然就在一边给她拍照；
杜潇然的小蝌蚪也捞到了——从前闻雅是绝不会让杜潇然沾到一点儿脏水的；
张冬梅心里极度喜悦，她本来还非常审视，颇有些鬼祟地盯着闻雅。
可如今闻雅就那样灿烂地笑着，拿着一只矿泉水瓶卖力地帮着杜潇然捉蝌蚪。
张冬梅觉得闻雅这回是真好了，不禁叹道：“人生病了是要上医院，一上医院就好了呀！”
祖孙三人一路嬉戏，满载而归。
直到回到小区楼下，撞见一熟人。
白雪半倚在电子门上，看到她们立刻站直了身子。
她的脚边上放了两袋东西，看着很有些分量。
白雪拘谨地笑了笑，说道：“有门禁我上不去……没人给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