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存良的良心

眼看又到秋收了,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一拢一拢的地瓜,都把土给撑裂了;一个个玉米棒子,就像小炮弹一般;高粱穗子坠弯了腰;大豆,花生堆成了山。

生产队的秋收任务,分到了各家各户,每户按照人口多少,分了不同的地块后,便开始大秋收了。

生产队长李存良,知道几个曾经的孕妇,现在孩子只有一岁多,便故意将几家的地块,给分到了二里外的黄洼子,这样,几个女人们,就没法回家照看孩子,也就耽误不了生产队的秋收任务了。

王雪知道了自家的地块,被分到了黄洼子,心里恨得想骂娘,但是工作还得按时完成,不然这李存良,又给自己小鞋穿。

王雪一狠心,将一岁多的红霞,用绳子拴在了床腿上面,便拿着农具去了黄洼子。

从早上干到了中午,地里的地瓜,堆了一大堆,赶忙一筐一筐的从地里运出来,放在平整好的地里,准备切成地瓜干。

王雪抬头一看,太阳快要偏西了,赶紧放下农具,一路小跑,回家看看孩子;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竟然没有动静,推开屋门,一看红霞,满脸泪痕的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

王雪赶紧给孩子喂地瓜稀饭,但是红霞哭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她抱着孩子,内心自责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下地干活了。

几千斤的地瓜,堆了一大堆;王雪开始一个个的将地瓜收成瓜干,然后再将瓜干,一筐一筐的撒到空闲地里均匀地晒上。

大堆地瓜变成了小堆,然后又慢慢变成了瓜干;红霞已经在地头上睡着了,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晾晒完最后一筐瓜干后,王雪抱起睡熟了的红霞,顶着湿湿的露水,披着深秋的寒意,迈着蹒跚的步子,向那二里外的家走去····

地瓜干晾晒一天,还要将其一一翻过来,再晾晒一两天,晒没了水分,翘起边角来,蹲下身子,一个一个,捡到筐里面,收集好了,交给生产队里,才算是完工;

天气好的话,一切都顺利,如果是遇到老天爷不帮忙,忽然下起雨,那就糟糕了,要赶紧到地里抢拾地瓜干,如果被雨给淋湿了,腐烂长了毛,那就交不上去,后果会很严重。

收完了地瓜,便又开始收割玉米;不但要把玉米棒子掰下来,剥去外皮,而且还要晾干,防止长毛,然后将玉米粒从棒子上剥离下来,这可是个慢功夫。

王雪将分来的玉米棒子,堆在院子里,堆了半个院子,并开始根据流程,一项一项的干下去,红霞开心的在棒子堆里翻着跟头。

将玉米棒子变成了一袋袋的玉米粒,已经是十日后了,王雪的手,因为剥离玉米粒这一环节,都裂开了口子。

赶紧将玉米,运到生产队仓库,这才算是完工了。

整个秋收下来,王雪瘦了十几斤,幸亏肚子里的孩子还小,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竟然安全无事。

秋收完了,地里种上了麦子,农民才开始喘口气,也开始有了清闲的时间。

李永利家,真的盖起了三间红砖瓦房,房子坐北朝南,门前就是大街;完工的那天,放了一挂五百响的鞭炮,马兰见人就发喜糖,嘴裂的都合不上了。

王雪并没有去看热闹,也不想吃马兰的那块喜糖,在家里给红霞织了一件粉红色的毛衣,又给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和被子。

天已经黑了,外面大街上在放电影,放的是战争片,‘南征北战’,王雪没想去看电影,守着红霞,在家里挺知足的。

“王雪,俺···回来了!”门外,李永年的声音,好像是喝多酒了。

“红霞她爹,回来了?”王雪迎出门,看到李永年,摇摇晃晃的进来了。

“嗯,回来···了!”李永年喝的舌头都不会打弯了。

“以后少喝一些酒,过河危险,你要为孩子们想想呢!”王雪并不反对李永年喝酒,但是总要有个量。

“嗯,知道了!”李永年不想听王雪絮絮叨叨的,回里屋睡觉去了。

天气慢慢变冷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取暖的柴火和煤炭。李永年从公社买了一百斤煤炭,送了回来。

村部的喇叭开始吆喝着,去生产队仓库分粮食了。

王雪赶紧用挑子挑了两个大筐,领着红霞去生产队领粮食。

生产队仓库门口,已经排满了人群,有的赶着马车,有的推着小车子,还有的拿了麻袋,只有几户人家,就像王雪那样,挑着挑子来领粮食。

家里没有小车子和排子车,关键是用不上,像王雪这样的,只有一个妇女干活的家庭,能分多少粮食呢?

“乡亲们,下面开始分粮,念到名字的,就过来领粮食。”生产队长李存良,手里拿着分粮的名单,站在一把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吆喝着。

“李永秀家,一千三百个工分,分粮七百五十斤。”李永秀家里两个劳力,分粮七百多进,不算多呀。

“李桂花家,两千九百个工分,分粮一千四百五十斤。”这李桂花家,三个劳力,分粮这么多,很正常。

“李永福家,三千八百个工分,分粮一千九百斤。”支书家里,总是有拍马屁的人给干活,当然分的多了。

“李永利家,三千六百个工分,分粮一千八百斤。”这李永利即使不分粮,也饿不着啊。

“李永明家,三千七百个工分,分粮一千八百五十斤。”李永明是会计,分粮的名单就是他给造出来的。

“李永泉家,三千六百个工分,分粮一千八百斤。”民兵连长,是支书根上的红人,能分的少吗?

“李永红家,二千一百个工分,分粮一千零五十斤。”

···········

“李永琴家,六百六十个工分,分粮三百三十斤。”李永琴家里不富裕,老婆有病,只有一个劳力干活。

“李永才家,六百八十个工分,分粮三百四十斤。”李永才人有哮喘,一干活就喘不开,大儿子刚刚成年,老婆也不壮实。

“李永年家,三百六十个工分,分粮···一百八十斤!”

“是不是搞错了呀,人家王雪少干一点了吗?”桂花听见李存良说完,忙报不平道。

“李桂花,你就管好自个吧,那王雪带着个孩子,能干啥活?给她一半的工分就已经不错了!”李存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给了王雪一半的工分。

“就这么点粮食,永年家里根本吃不到春耕啊!”

“是啊,是给的少了点,不太公平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永年在外面当工人,有钱可以天天买猪肉吃!”

“他那个工人,也算是叫工人?不就是个临时工吗?”

“好了好了,这都是生产队里经过开会研究决定的,大家赶快领粮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李存良害怕时间拖久了,会更麻烦。

王雪两个大筐,每个筐盛了大半筐的粮食,挑回了家。

能说什么呢?王雪无话可说了。

但是王雪在心底暗暗发誓,等有机会了,无论如何也要走出这吃人的村子,决不能让孩子们,再步自己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