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群
梅超群年轻的时候,太镇城里人称“一枝花”,要说她少女时代的生活经历,那真是算得上是奇葩。
她的父亲在城里靠摆摊卖烧腊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由于是祖传密方,鹵出来的肉品都是“色香味”俱全,独一无二的美味。油光红亮的鸡,鸭、兔、鹅……,飘出的浓郁鹵香味,吸引着新老顾客前来光顾。买主们都开心的叫他——梅烧腊。
梅烧腊的老婆年轻的时候怀不上孩子,烧香拜佛多少年后才十月怀胎,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儿,取名梅超群。意思是他们的宝贝要超趆其她的孩子。夫妻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梅超群女大十八变,长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性格开朗活泼还有点张扬。父母骄惯了的掌上明珠,理所当然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她在学校里敢跟男孩子打群架。敢把同学的书包扔进学校旁边的太平池里。跟同桌的男生卢世榕,更是从划课桌分界线,到化干戈为玉帛成为好朋友,这不同寻常的经历,就是他们难解难分的情缘。
卢世榕说,希望她矜持一点,做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子,她很听他话。如果啥时候心血来潮,没心没肺的跟别人装疯卖傻的嘻戏打闹。只要卢世榕一出现,她就会规规矩矩的言听计从。难怪有人说,爹妈都管不了的女魔头,就服这小子管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卢世榕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梅超群活泼可爱,美如出水芙蓉。他俩既是同学,又从少男少女一起长大成为恋人,那相亲相爱的情感已深入心灵。
卢世榕的父母都是苦尽甘来的过来人。父亲人称“卢街长”是镇上的管理干部。母亲贤惠勤快在家相夫教子。他们听到风言风语,说小儿子跟梅超群在搞对象,秘密的在公园里约会。夫妻俩急得团团转,真是恨铁不成钢。
卢世榕从小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又好,曾经是父母的骄傲。如果要找媳妇,必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绝不允许没规矩的女子嫁入家门。他们立刻通知大儿子和媳妇,女儿和女婿一起前去阻拦。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大惊失色,只见梅超群双手勾住卢世榕的颈脖搂抱在一起,正在卿卿我我的谈情说爱。这伤风败俗的场面让卢世榕的母亲怒火冲天,她走上前去狠狠的扇了梅超群一记耳光骂道:
“你这个狐狸精,青光白天的都敢勾引我的儿子……。”卢世榕急忙推开母亲,用身子护住梅超群,大声的吼道:“谁敢再动小梅,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大哥劝说道“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回家好好商量,用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嘛……。”嫂子和姐姐送走了痛哭流涕的梅超群。
卢世榕的父母费尽了口舌都没有说动儿子。他只有一句话,一生只爱梅超群,非她不娶。
卢母以死相逼,不让儿子迈出家门。强行给他娶了一个扑素的乡村女子。新婚之夜,平庸木纳的村姑,哪能比得上卢世榕心中活泼可爱的小梅。他气得发疯似的冲出家门,从此消声灭迹。
亲戚朋友们帮忙到处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几经周折,一年半载后,他的父母在太乙乡区茶馆里,见到病入膏肓的儿子。卢世榕弥留之际,恳求他的父母,能带小梅见上最后一面。
看着躺在床上骨痩如柴的恋人,梅超群掩面痛哭。卢世榕悲痛欲绝,他紧紧的握住小梅的手,轻轻的呼喊着,“我的梅……,梅……。”
也许是梅超群对爱人的深切怀念,她从此没再嫁人。后来思念成疾,疯疯癫癫蓬头垢面的流落街头,被一些人追打漫骂。
“打死梅疯子,打死梅疯子……。”
有一次被丹青遇见了,她立刻冲上前去喝斥:“你们欺负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有意思吗?道德品质何在……。”追赶梅超群的那些人,没有再出现过。
后来,梅超群被一个乡下的老光棍带走。从此没有人再看到过她。
王凤仙
居委三小组的王凤仙大婶是个无儿无女的孤寡女人。她父母解放前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店铺,卖的都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粮油米面,酱醋茶,生意还不错,算得上是不愁吃穿的人家。
王凤仙的父母选择女婿的眼光很高,必须是门当户对。经人介绍,十八岁那年,不管愿意不愿意,强行把她嫁给一个财大气粗,嫌弃女人不生孩子离过婚,要娶年轻漂亮,能传宗接代的女人为妻的珠宝商人。她过上了别人羡慕的好日子,老公对她疼爱有加,日久天长还是没有怀上孩子。老公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不满意,最后还是狠心的拋弃了她。
听说她在变卖一些小珠串手链。我和丹青都想去见识一下。
王凤仙倒是很直爽,说相信丹青和我的为人,听说过居委会的一些事情,非常感谢去买她的东西。
她很热心的招呼我俩坐下,又把放在木卓上的圆镜子底面翻过来,让我们看夹在上面的照片。她指着照片中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绸缎长袍马褂的男人说:这个“死鬼”就是她的老公。”这个人的穿戴和气派确实像个有錢的商人,又有点富家纨绔子弟那种风流倜傥的模样。
王凤仙唠叨着说,自己卖东西也是情非得已,平常靠检拾废品维持生活。艰难的日子让她过早的蒼老憔悴,六十来岁就象七八十岁的老人了。
那一年,她的死鬼丈夫不知听到啥风声,很快处理了家中的货物,关掉了店铺,只剩下少量不值钱的东西。说是到那边安排好了就回来接她。哪知丈夫一去几十年渺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做女人难哪,文又文不得,武又武不得。实在没钱的时候就贱卖一点东西勉强度日。
她艰难的弯下身子,从床下拖出一个旧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大把用细纱线穿成的一串串湖兰色小串珠。说这些细小的珠子名叫“雪珠”。
小珠子只有半粒米那么大,穿线的小孔象绣花针尖那样细小。这么精致的工艺品,不知匠人是怎样做出来的。
我们把长长的雪珠串,一下两下的绕了几圈戴在手腕上,亮晶晶的雪珠闪烁着光芒。我和丹青满意的掏出两毛钱交给王凤仙。
王凤仙却语无伦次的笑着说:
“这,这怎么可以呢?其她的人来买就是两毛钱一串,可她们还说三道四的讲价钱。我只收你们一毛五分钱,但心里感觉挺舒服的……。”她非退还不可。
我和丹青盛情难却,只好说:
“谢谢了。”
当我们迈步走出的时候,她突然跑到前面来拦住说:
“两个妹子请留步,我还有一样东西让你们看一看。”
她又从箱底的垫布下,摸出一个很小很精致的手飾盒,然后轻轻的打开盒盖,声音低沉的说:
“就这一件宝贝了,放了几十年都舍不得卖掉。还是死鬼结婚时送的礼物,也是最后的身家。自己现在已经风烛残年,没有希望等到死鬼归来的那一天,只得忍痛割爱,让它跟好心人去吧!”
小盒子里粉色的绸布上,有一颗鸽蛋大小,宝塔形状、晶莹剔透、白玉般光泽温润的钻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宝石。
王凤仙诚恳的说,只要五十元钱,不管你们谁买都一样的价钱。其他的人不卖,非卖给我和丹青不可。这可为难了,我连一元钱都拿不出来,五十元钱,可是“天文”数字啊,再说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钻石的真实价值,就是知道也没钱去买啊。更何况民以食为天,要宝贝又有何用呢?
丹青沉默了片刻,笑眯眯的回答说,凤仙婶,你的宝贝我们都很喜欢,只是一时间还拿不出这么多的錢来。等钱筹够了,我们再来买,好吗?看到孤苦伶仃的大婶很失望的神情,心里很是遗憾。
我过后问丹青,你真的要去买吗?她说你真笨,我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錢。我那样说,不就是给大家一个好下的台阶嘛。不过倒是深刻的体会到,做女人真的很难啊。
生活实难,唯有自渡。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