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
晨光微熹,苏府内确是一片忙碌,张灯结彩。女子的及笄之礼,兹事体大,是这人生中极为重要的。
宫南星为苏云苓绕着三千青丝,挽发成髻,在缠上一根五彩缨绳,表示心有所系,从此以往,便要日日缠戴,只有在成亲之日,才能由丈夫取下,表示已为妇人。
苏子苓也忙着为她细细描眉画目,扑胭点绛。
“云苓啊,我的女儿今日以后便成大人了。”宫南星红了眼眶,“往后也不知便宜了谁家小子。”
“娘,还早着呢。”苏云苓眼波流转。
“是啊阿娘,今日是阿姐的好日子,切不可伤心才是。”苏子苓也柔声相劝。
“是是是,娘不说了。”
“阿姐今日真好看。”苏云苓嬉笑着道。
自然是好看的,身着木槿紫的束腰衫,外披玫瑰茜红的浣花锦,映衬着一张蓝眸更为明亮深邃,玉颈更为白皙,大红大紫的颜色在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俗气。
已至辰时,宾客已经渐渐多了。
皇宫内
付泽生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的点着放在书台上的信纸。
传唤内侍:“来人!”
“太子殿下何事?”
“去请四殿下。”
“喏!”
不大一会儿,付泽清混混沌沌的来了。
“这么早叫我来,又是干什么?”
“日上三竿,你跟我说早?”付泽生轻哼一声:“我请你来,是让你帮忙参考苏家姑娘的及笄之礼。既然你说早,那便回去睡吧。”
“苏家哪个姑娘?”付泽清正嘟囔着,而后幡然醒悟:“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付泽生看着他仓皇失措的冲出殿外,失笑。
付泽清再次出现在殿内时,已是衣冠楚楚的偏偏少年郎,一身蓝色玉面浮光锦,神采奕奕。
“皇兄,我这一身如何?”付泽清在原地转了一圈问道。
付泽生觉得没眼看,揶揄道:“定能让佳人为你倾倒。”
“走吧走吧,看看皇兄有什么宝贝,我必得选个上好的。”
随即起身一同去往内阁,阁里金玉满堂,更是有名书宝墨。
付纯鸢没想到会在苏府门前碰见付泽生他们。
“你们是来送礼的?”付纯鸢问道。
“难不成你也是?”付泽清满眼怀疑。
面面相觑间,付纯鸢道:“当然,苏家姐妹可是认我做了姐姐的。”
付泽清不解:“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狩猎之前啊。那天我正在街上游玩,不知对何种东西过敏,浑身奇痒难耐。幸亏遇见苏家姐妹出手相助,不然我当天定是要出丑的。”
付纯鸢回忆着,由衷赞叹道:“她们可真是人美心善。”
付泽清眼前一黑,倒不是怕付纯鸢知道是他下的毒,而是怕苏云苓知道,如若知道,肯定会觉得他是一个幼稚的调皮捣蛋鬼,可以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付泽清认定苏云苓喜欢的是沉稳大气的男人。
付泽清觉得一到苏云苓这儿,他就总是再失策。
付泽生看着他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倒霉样儿,无意多言,径直进了苏府。
付纯鸢一无所觉,还在巴巴的问付泽清如何认识的苏家姐妹。
只是半天未得回应,冷哼一声也进了府去。
宾客纷纭,有眼尖的认出付纯鸢:“咦?那不是安阳县主,她怎会来此。”
旁边有人跟腔:“安阳县主?那旁边二位岂不是。。。”话未说完,众人却已经心知肚明。
有人赞叹道:“能与江湖侠士谈朋论友,还能与皇室礼尚往来。这位苏阁主,当真了不起。”
“可不是嘛,,,”
一阵交谈后,众人跪拜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四殿下,见过安阳县主。”
惊动了里屋的苏墨辞夫妇,也赶紧出来行了礼道:“殿下几位能来,真是小女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苏阁主客气,还承蒙苏二姑娘的相助之恩。”付泽生扶起二位,道。
“能为殿下分忧,是草民的福气,也是小女的福气。”苏墨辞朗笑道:“那天是草民心疼小女,还望殿下赎草民无理之罪。”
“不曾怪罪,苏阁主爱女心切,乃世间人之常情。”
说话间,见有婢子簇拥着一人来,正是苏云苓。
众人看着缓缓而来的女子,粉面含羞却又怡然大方,一片哗然声起,交头接耳声,嘶嘶抽气声,赞美声声声入耳。
“果真是苏毒娘的女儿,那双眸子,如出一辙,让人沉溺啊!”
“是啊。苏夫人已是我见过最为美艳的女子,没想到她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取到她。”
“苏阁主富甲天下,女儿貌比天仙,怕是不久之后,这苏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
付泽清看着苏云苓,他从没有觉得像今天这样确定自己的心。
他心悦她
他心悦的女子在今日,成年了。
他看着那些个客人似是要把眼睛粘在她身上,他就嫉妒的发慌。
付纯鸢将他的情绪看在眼底,心中一片清明。
隅时到,有婆子主持礼程。
“行及笄之礼,戴笄!”
说完有婢子端上物什,里面躺着一根祖母绿笄。
苏墨辞将笄插入苏云苓发间。
笑道:“我的乖女儿长大了。”
苏云苓回礼:“谢爹爹。”
婆子见状,喊道:“礼成!”随即对苏墨辞道:“恭喜苏阁主,阁主夫人,恭喜苏小姐。”
众人闻言纷纷向苏墨辞夫妇道喜:“恭喜啊,苏阁主,苏夫人”
“阁主夫人好福气啊!”
苏墨辞大悦,一一回礼道:“多谢多谢。诸位同喜。”
婆子又喊道:“呈礼单!”
“太子殿下:周何楚游山图一幅,红景天一盒。
淮王殿下:白皮月界一株,鸣凤琴一把。”
众人又是一阵抽气声。
“太子殿下出手果然大方!”
“周何楚不是绝笔了么,他的画可千金难求,如今更是价值连城啊!”
“白皮月界生于承安国西边极热之处,生长缓慢,数量屈指可数,已经珍贵难得,能养于这皇城内,更要费尽心思啊。”
因为付泽清生于极阴之日,体弱多病,看尽天下医者皆无可奈何,然而有一术士言,生长于酷暑之地的白皮月界养于殿内与四殿下日日相伴,日积月累,或许能抽丝去病。
因付苍流当时已到幽都镇守,得知此讯,亲自与数名高手去寻,才得了这么一株。
付泽清将这白皮月界送给苏云苓是有私心的。
如今他不是体弱多病的孩子,而是健壮的少年。
她想把花送给苏云苓,一则因为珍贵,二则他想,苏云苓定不会养这花,到时免不了要问他,你来我往,方能日久生情不是。
付泽清在心里偷偷乐着。
但当他看见那主礼的婆子向众人呈上明亮夺目的夜明珠时却黑了脸,只听那婆子喊道:“安阳县主:东临夜明珠一颗。”
付泽清转头看向付纯鸢,眼神凶狠。付纯鸢却朝他做个鬼脸,再将头一偏,不再理会。
那婆子将礼单念完,众人便三三两两的回去了。
付泽生早在婆子读完他的礼单后就出了内院,在小花园里逛着。
如他所料,见着了苏子苓。
她坐在休憩之处,一方石桌,两座石凳,此时正抱了阿狸喂食。
苏子苓还未及笄,不宜见众宾客,只好在这园子里自找乐趣。
付泽生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苏子苓见他并未行礼,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何况还是他于理不合。
“你不在前院,来这里作甚。”
付泽生拿起一株草药,学着苏子苓的样子喂着阿狸。
“看你。”说完还顿了一下。
苏子苓到底是女孩子,那里见人这么直白跟她说过话,顿时羞红了脸,正要说什么,听他又道。
“的阿狸。”
苏子苓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愤声道:“你就不能把话说完,不然引起误会多不好。”
付泽生看着她炸毛,觉得或许不该如此,但看她气呼呼的样子甚是可爱,又忍不住逗她,故作不解。
“哦?!误会,什么误会!”
这要苏子苓如何说,说她想到了男女之情么?
再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明白过原来是在逗她。
想着竟然站起身来行礼:“太子殿下,你到此处本就于理不合,如今阿狸也看了,还请殿下速速离去,若是叫人看到我俩在此处闲聊,怕是有损小女子清誉。”
看着她这明显开赶的样子,眼里笑意不减,原来这么不经逗么,不过没事,性子也得慢慢摸清不是,正所谓来日方长。
付泽生行了君子礼:“既然如此,本王先行告退。”说罢施施然走了。
不见身后苏子苓眼神凶狠的捏碎了手里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