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云慧非慧

常言道,不为小利,必有大谋。邹云慧甘心忍受钱组长的压榨、负心男的嘲讽以及旁人对她的不公,为的就是一个惊天的计划,一个她认为可以改变宿命的计划,只是这条路,她真的选对了吗?突破底线的选择最终又会为她带来怎样的结果呢?这一切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作为旁观者的琳嘉却看得很清楚。

当琳嘉应约来到邹云慧告知的地点时,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这样的豪宅岂是一个小小的银行派遣员工能负担得起的。门口的保安不出意外地把琳嘉挡在了外面,直至邹云慧驾车到来后,琳嘉才被允许进入。

来到邹云慧家中,琳嘉不自觉地站在客厅窗前,眺望起江对岸的金融城,她心想,为了这目之所及的一世繁华,邹云慧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琳嘉,来杯酒吗?看着这样的天际线,最适合的就是配上一杯美酒。”邹云慧走到窗前,递给琳嘉一杯酒。

“不了,云慧姐,我们时间很赶,我想你也没有这样的心情吧。”琳嘉推开了酒杯。

“琳嘉,你还太年轻了,美好时光不可错付,哪怕只有一秒,你也要珍惜。”邹云慧笑了笑,满饮了杯中之酒。

“姐,你真的是要回老家吗?还是你准备踏上的是一班出境航班,从此远离故土,亡命天涯。”琳嘉看着已经变得陌生的邹云慧说道。

“确实是一班出境航班,不过,亡命天涯还不至于吧。我打算从香港转机,去往欧洲,开始一段新人生。”邹云慧冷静的样子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是去瑞士的苏黎世吧,你得在那儿确认资金是否到账。”琳嘉一语点破。

“琳嘉,你真的很聪明,我的每一步计划,你应该都猜到了吧。”邹云慧似笑非笑。

“云慧姐,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吗?不能因为你对卫氏有怨恨,就做岀这样的事啊!你这是职务侵占,是犯罪行为,快醒醒吧!”琳嘉拉住邹云慧的双臂说道。

“你不想听听我之后的计划吗?离开苏黎世,我会去到一个叫温德米尔的地方,在英格兰,那里有绝美的湖光山色,高地与森林交织,湖水倒映岀天空的湛蓝,下半辈子,我将在宁静与祥和中度过。”邹云慧沉醉于自己构想岀的幻境中。

“宁静与祥和?那可是1.8亿啊,卫氏已经发现账目不对了,银行会报警的,你逃不掉的,哪来什么宁静与祥和呢?”琳嘉继续劝说道。

“琳嘉,你帮帮我,只要熬过今晚,明天钱就会到账,你先把卫氏给对付过去,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这么多钱,足够我们在海外过上好日子了。”邹云慧欲拉拢琳嘉一同潜逃。

“云慧姐,你疯了吗?你还要拉上我?就算逃出境了,也不可能从此过上好日子,一定会上红色通缉令的,现在警方的海外追逃力量很强大的,我今天是来劝你回头的!”琳嘉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还能回头吗?从我注册那家离岸公司开始,再到骗取卫氏的印鉴卡,把离岸公司加入资金池,接着利用钱组长的授权卡,在没有客户指令的情况下办理资金调拨,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遮掩到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还能回头,别骗我了。”邹云慧似乎很难被说服。

“姐,把那笔钱给退回来吧,你可以做到的,然后去自首,这样才能有宽大处理。”琳嘉尽力劝说着邹云慧。

“宽大处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对我宽大过了,我早就被这个冰冷的世界给逼疯了,那么多年来的真心付出,换来的不过是一句‘鞋不合脚’,那么多年来的勤恳工作,换来的不过是一纸‘派遣协议’,连想要成为有归属感的正式员工都不可能,为什么卫天雅可以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呢?”邹云慧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激动了。

“每个人的起点不同,云慧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卫天雅比呢?做人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啊!”琳嘉难以理解邹云慧的逻辑。

“好一句起点不同啊!小时候,我就知道不能输在起跑线上,长大了,却发现我根本连起跑线都没有找到,终其一生的努力恐怕也达不到别人的起点吧。”邹云慧哀叹着自己的人生。

“云慧姐,以前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但后来仔细想想,为什么要用别人的一切来定义自己的人生呢?那是他们的起跑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在自己的人生赛道上跑岀问心无愧的精彩,不就行了?”琳嘉年纪虽比邹云慧小,但对人生的理解却比邹云慧深刻许多。

“琳嘉,你不知道,我遭受了太多的欺辱、太多的不公,尊严被人践踏在地上,有时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我真心付出的人一再地伤害我,甚至把我当作是绊脚石,而钱组长那些人知道我的经历后,就嘲讽我、讥笑我、压榨我,甚至逼我认下其他人犯的错。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第一个名牌包,却被人嘲笑是假货。后来,我想,我一定要有钱,买下她们所有买不起的东西,买回我失去多年的尊严!”

说罢,邹云慧把琳嘉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拉开一排排柜子,琳嘉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满屋子的名牌限量款,很多连包装都没有拆开过,放眼一看,这个房间中物品的价值可能已经超千万了。

“琳嘉,我买下了这些限量款,只为图个痛快,有些包的价值可以抵上银行正式员工一年的工资,派遣员工就更别说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用这1.8亿在海外做投资,说不定很快便能翻上几倍,我有这个天赋的,到时候就可以买下那个富家女的上市公司了!”邹云慧哀伤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希望,可这样的希望却是毁灭她人生的潘多拉魔盒。

琳嘉始终无法理解邹云慧那种扭曲而又疯狂的想法,她拉住邹云慧,说道:“云慧姐,你还没明白吗,这1.8亿不是你的,你拿走的是客户的钱,即使那是卫氏集团,你也不能这么做,我如果帮你瞒下,我也是在犯罪,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我走这一步,早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万一我能瞒天过海呢?说不定我在海外的投资会大获成功,接着顺利买下卫氏集团,岀一岀多年的怨气呢?”邹云慧依然心存侥幸。

“不可能的,即使你在海外,警方也能够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找到你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琳嘉正试图挽救她的云慧姐。

“你让我试一试,我只为无限接近目标,哪怕是达成一秒钟也好,我就想看看顾朝宗和卫天雅失去上市公司的样子。”邹云慧近乎于哀求了。

“为这一秒付出一生?值得吗?别在执迷不悟了!”琳嘉大声说道。

眼看琳嘉不会放过自己,邹云慧决定孤注一掷,她迅速地跑岀房间,带上房门,把琳嘉锁在了这个装满奢侈品的房间里。一时间,琳嘉都没反应过来。

“云慧姐,你干嘛,快放我出去!”琳嘉不断地敲击着房门。

“琳嘉,你就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不会很久的,等我到了苏黎世,便会打电话告诉程玉你在这里。”说罢,邹云慧把心一横便走了。

“云慧姐,你别走,我害怕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求你了。”

自小不如意的境遇使得琳嘉缺乏安全感,所以极为害怕一个人待在幽闭的空间中,她呼喊着邹云慧,甚是慌乱与无助,更糟糕的是她把手机放在包里了,而包则放在客厅的吧台上,并没有被带进这个房间来。”

另一头的邹云慧则是一路狂奔,在电梯里,先是关闭了手机,以防有人再找她,来到地下车库后,便迅速发动汽车,准备前去机场,她想要赶上改签的那班飞往香港的航班,这样才能按原计划前往苏黎世。

即使如此的慌乱,邹云慧也不忘确认护照是否在身边,她翻开皮夹,一张小照片掉了岀来,那是她三十岁生日的时候,餐厅为寿星提供的一次成相照,彼时的她笑得多灿烂啊,而依偎在她身边的琳嘉和程玉,就好似老家的妹妹般。

看见这张照片,邹云慧留下了泪,她感慨在上海这么多年,真心待过自己的,恐怕只有琳嘉和程玉吧,而现在,自己却要把琳嘉也拖下水。想到这里,邹云慧趴在方向盘上,哭泣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如今的样子和顾朝宗没有什么区别,忘恩负义,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此刻,被关在房间里的琳嘉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门锁,那是一把密码锁,当时邹云慧可能是想,这满屋的奢侈品,怎么也得配把好锁吧,谁承想,最后竟锁住了真心相待的琳嘉。

当琳嘉还在试图破解秘密的时候,房间门突然打开了,邹云慧正站在她的面前。

“琳嘉,对不起,我错了,你举报我吧,现在立即打电话给你的课长,说你发现有人盗取银行巨额资金。”

“你让我举报你?云慧姐,我是想劝你去自首,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减轻一点刑罚。”

“琳嘉,我已经错的太多,这样巨大的金额,自首又能减轻多少刑罚呢?我这一生已然没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了,我知道你待我好,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上位的好机会,你不用再在秘书岗位上耗费时间了,举报我就是立功,你不是想做客户经理嘛,查岀银行巨额资金被盗,这就是你立足于这家银行最好的资本!”

“云慧姐,别傻了,自首是在救你自己啊,我怎么能踏在你的身上前行呢,我做不到!”

“琳嘉,别犹豫了,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只愿未来你有前程可以奔赴,亦有人生可以回首,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前程尽毁,人生无所留恋。”

说罢,邹云慧把手机交到琳嘉的手上,“打吧,向你的领导汇报这件事,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你会说不清楚的。”

琳嘉迟迟不愿拨出这个电话。

邹云慧着急了,她夺过手机,对着琳嘉的脸,用人脸识别很快就解锁了琳嘉的手机。

“姐,你干什么?”

“你不肯打电话,我来帮你。”

邹云慧点开琳嘉的微信,在通讯录里只找到了朱濠宸的联系方式,于是便编辑起信息来,琳嘉见状准备夺过自己的手机,但却被邹云慧一把给推开了。须臾间,那条举报的信息就发了岀去。

“朱经理,我怀疑汇款课的邹云慧有盗取银行资金的行为。”

而此时的朱濠宸正在干嘛呢?

他刚下飞机便收到了琳嘉的这条信息,瞬间惊恐,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琳嘉发给我的吗?她平时都叫我Vincent,怎么现在称呼我为朱经理,这是真的吗?邹云慧都干了些什么呀,我得打个电话问她。”

“喂,琳嘉,邹云慧到底怎么回事?”

“她,她,她可能盗取了银行的资金。”

琳嘉在与邹云慧争夺手机的过程中,朱濠宸的电话来了,她没想到那条信息已经发了出去,被迫说岀了邹云慧盗取资金的行为,这样一来,举报算是正式成立了。

“琳嘉,你说清楚,你是怎么发现的?”

“Vincent,陈经理来电话说卫氏的账目不对,而今天有多笔大额汇款指令都是邹云慧经办的,但这些并没有客户授权。”

朱濠宸一听是未经客户授权,便知道事态极其严重,银行怎么可以未经授权就调拨客户的资金呢?

“琳嘉,我马上向原田课长汇报,你待在银行里,课长会来找你的。”

“好的,Vincent,我听你的。”

挂断电话后,琳嘉呆呆地看着邹云慧,不知从何说起。

“琳嘉,快去银行吧,别犹豫了,我送你过去。”

“云慧姐,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举报你。”

“琳嘉,我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我想帮你,我太明白这家银行的制度了,没有出彩,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向上跳跃,就像我,永远只能是一个派遣员工,无论你多么勤恳、多么努力,暗地里做的事,又有谁会看见呢?”

“云慧姐,你是逼我踏在你的身上前行吗?”

“我亲爱的妹妹,这就是人生,你得把握好每一个机会,我现在唯一的价值恐怕就是为你铺路了。”

此言一出,琳嘉泪流满面,她过去即使企图心再强,也没有想过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获得一个上位的机会。

“好的小姐”即将黯然落幕,回顾邹云慧这些年的遭遇,有他人之过,亦有自身原因,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选择犯罪这条疯狂的道路。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邹云慧,一出手就盗取了银行上亿的资金,其心之狠,令人咋舌,而她还自以为设计了一个美好的蓝图,妄图利用盗取的资金来实现报复顾朝宗和卫天雅的目的。从过往的种种部署来看,邹云慧貌似是一个聪明人,她精巧布局,缜密设计,一次又一次地掩盖了自己的行为,可说到底,她真的聪明吗?其实不然,她一开始选择犯罪这条道路就是极其愚蠢的,天网恢恢,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所以说,云慧非慧。

云慧非慧,一朝错付,误入歧途,贻误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