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鸿门宴

在时代的浪潮中,总有人能够把握住机会,开创岀一番事业。邓非凡的父母就是这个时代弄潮儿,他们赤手空拳,从一无所有到拥有百亿级规模的上市公司,不过就短短二十年的时间,赶上了好时代是他们一直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当然他们不懈的努力、超乎常人的坚持、克服一切困难的决心也是能够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

为了这个上市公司,邓氏夫妇付出了太多,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梦想,最终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保住上市公司、保住自己的梦想成了当务之急,所以他们把这次定向增发股票,引入叶氏集团之事看得很重,而独子邓非凡就成了重要的筹码,似乎只有联姻,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于是,邓母林若奕着急地催促起儿子来,她想要早点与琳嘉的母亲碰面,好除去障碍,为叶邓两家的联姻铺路。

“儿子,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啊?你每天匆匆忙忙的,好几次,妈想和你说句话都没有机会。”最近这段时间,非凡晚上应酬很多,一大早又要赶去公司,连母亲的林若奕也只能在办公室里和儿子谈话了。

“妈,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公司设立的事情虽然完成了,但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是需要向基金业协会备案的,一大堆事,为了这个备案,我最近还要准备基金从业资格考试呢。”学霸邓非凡也会害怕考试吗?看来这个基金从业资格考试可不简单呢。

“凡凡,你是学金融出身,又在银行工作了这么多年,这考试应该难不倒你吧。”林若奕一直都很自信于儿子的学习能力。

“我确实对金融市场运作有所了解,但私募基金对我来说是全新的领域,有好多法律法规、监管规定要学习呢,募集、设立以及后续的运作环节出现什么问题的话,都是要我这个法定代表人来承担责任啊,可不得好好学嘛。”不亏是银行出身,邓非凡有着极强的合法合规意识。

“妈知道你忙,不过有件事,你安排了吗?我和你爸什么时候与琳嘉的母亲见面呢?”林若奕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正想安排,您和爸什么时候有空呢?这周,还是下周?”邓非凡听母亲这么说,便顺水推舟,他也想早点安排这场见面。

“这周吧,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本来就该多聚聚,阿莉姐也应该很想见到我们吧。”林若奕似乎比儿子更着急,原因很简单,这定向增发股票的申请材料由券商提交到证监会那里审批,还得花费一段时间,所以,越早启动越好,而目前对林若奕来说,摆平叶家的重要一环就是解决端木琳嘉。

“好的,我这就去和琳嘉说说,估计得周末,年底了,银行事多,琳嘉几乎每天都要加班。”邓非凡忙,琳嘉也忙,这对官宣不久的小情侣因为工作被隔在了银河的两端。

“周末行啊,来我们家吧,我亲自下厨。”林若奕一副好婆婆的样子,让非凡都打消了顾虑,以为先前是自己误会了母亲。

“妈,您就别下厨了,还是让徐阿姨来吧。”邓非凡面露难色,他对母亲的厨艺颇有微词,大概是小时候吃了太多的林氏黑暗料理,到现在都心惊胆战。

“这怎么行呢?阿莉姐来,我们要拿岀诚意来啊!”看来这林若奕对自己的厨艺是过分自信了。

“那这样吧,让爸来下厨,他比较拿手一点。”在上海呢,有一个现象,那就是男主人的厨艺通常比女主人要好,具体是为什么,却也无从考证。

“原来你嫌弃妈的手艺啊,小时候你不是吃得都挺香的?”林若奕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厨艺有问题。

“妈,那是因为我太饿了,准备一顿饭,您通常需要两、三个小时,可菜也就两、三个。。。。。。”邓非凡还想说下去,但见母亲的脸色变了,他没敢继续,这林若奕可是向来讨厌别人质疑她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既然这样,凡凡,你也大了,你来下厨吧,让妈看看什么叫做厨艺好哦。”林若奕甩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邓非凡面对着窗外的无限江景,暗自凌乱,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得把消息先告诉琳嘉。

这场家庭聚会是如邓非凡所愿,和和美美,他与琳嘉从此得到双方长辈的祝福呢?还是一切只是林若奕安排的鸿门宴呢?只怕是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另一头,琳嘉得到邓非凡的消息,回去便与母亲提起了双方家长见面的事。田阿莉对女儿向来管得不多,她只要求女儿普普通通,安稳度日即可,对于非凡,她也只在家中见过几次。眼看现在女儿的感情逐渐稳定,双方家长也即将见面,婚事可期,田阿莉很是心满意足。只是琳嘉遗漏了一个重要讯息,她并没有把邓非凡的母亲就是林若奕一事告诉田阿莉,这个被年底海量工作忙昏了头的姑娘,糊里糊涂地安排了母亲去见老相识。

就这样,到了周末,当田阿莉满怀着美好的憧憬来到邓家时,眼前的一幕,令她感觉掉入万丈深渊,好似时空倒流,沉痛往事扑面袭来。

“阿莉姐、琳嘉,你们来啦,欢迎欢迎。徐阿姨,给客人上茶。”女主人林若奕热情地招呼起客人来。

“林若奕,是你?”琳嘉的母亲田阿莉走进邓家别墅时,万万没有想到,客厅里正坐着的女主人竟是林若奕。

“呃,阿莉姐,琳嘉没有和你说吗?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我就和她提起啦,我呀,一听琳嘉也姓端木,马上就想到了璟大哥,细问之下,没想到,还真是璟大哥的女儿,你说我们两家是不是很有缘分。”林若奕拉着田阿莉坐了下来。

“呦,阿莉姐来啦。”邓非凡的父亲邓其石听到声音,从书房里走了岀来,笑着说道:“阿莉姐,若奕说上次遇见你,后来又见到你的女儿,我直呼太巧了,说不定是璟大哥在天有灵,让我们重逢呢。”

田阿莉有些尴尬,她对自己女儿说道:“琳嘉,你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呢?”

“妈,我最近太忙了,仓促之下,才忘了告诉您。”琳嘉回复道,她并不知端木家与邓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只以为林若奕是母亲普通的老相识,便没有特地告诉田阿莉此事,不过,这也与田阿莉多年来的教育有关,她一直希望琳嘉普普通通,而邓氏家大叶大,琳嘉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愿向母亲透露太多邓非凡的家世。

“哎呀,没事的啦,孩子们忙,我家非凡也是这样,平时与我都说不上几句话呢。阿莉姐,你就别怪琳嘉啦,咱们之间不用那么见外。”林若奕摆出一副大度做派,心中却早已开始盘算起来。

“阿莉姐,这么多年,你也没和我们联系,我们很是挂念,以后啊,咱们要多走动走动。现在非凡回集团了,我和若奕也可以松口气了,有时间呢,咱们约上几个老朋友,好好聚聚,像他们年轻人一样,出去旅游旅游,别总是忙工作的,都幸苦了一辈子。”邓其石表面上说得轻松,可自家的上市公司被人虎视眈眈,他却也无法向外人道。

“是啊,阿莉姐,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是时候为自己活一回了。以前那个小钟,你还记得吗?不,不,不,现在要叫他老钟了,就是和璟大哥一起当过红马甲的那个人,他呀,现在开了一家度假村,在东钱湖边上,风景不错,设施齐全,规模也挺大的,我们下次一起去找他吧,他总说要办老朋友聚会。”林若奕附和着自己老公,营造岀一种老友相逢的温馨场面。

“其石、若奕,你们事业做得很成功,我在新闻里也见过你们几次,但想到你们很忙,不便打搅,就没联系你们。上次阿璟忌日,我心情不是很好,也没与若奕多聊,若奕,你可别放在心上啊。”田阿莉尽力掩饰着心中的痛楚,她不愿意回忆过去,可却被琳嘉拉到了这个大型老友回忆现场。

“爸、妈,时候不早了,我和琳嘉先去做饭了,这次不是妈让我下厨嘛。”邓非凡在一旁插话了。

“让你下厨,你怎么还带上琳嘉了,不是一直夸海口说自己做饭手艺了得。”林若奕自从被儿子质疑厨艺后,在做饭这件事上,她似乎与儿子杠上了。

“妈,那时在国外,是为了让您和爸放心才把那些菜品照片发到朋友圈的,其实大多是我的室友阿强做的。”在海外的日子,做饭对留学生来说是一项重要技能,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中国胃呢,而邓非凡的优势在于有一个好室友。

“非凡,我们先去做吧,别让伯父伯母久等了。”眼见气氛尴尬,琳嘉拉着非凡离开了客厅,但她又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非凡,于是,非凡推着她去了厨房。

到了厨房后,这对甜蜜的小情侣开始做饭了,自然少不了打打闹闹的。

“非凡,不是这样洗的啦。”

“天哪,非凡,你在干嘛呀!”

“非凡,你把土豆切块了,可是我准备炒土豆丝啊!”

非凡他呢,是真的不太会做饭,居然还敢嘲笑自己母亲的厨艺,幸而琳嘉有经验,蒸煮小炒,不在话下,但也架不住非凡一路的神操作,这菜品的卖相自然是顾不上了,能吃上饭就不错了。边上的徐阿姨实在看不下去,只得上前帮忙。

“少爷,待会儿就说是你自己做的。别露馅啦!”徐阿姨嘱咐起这个不靠谱的小少爷来。

“放心吧,您别做得太好,我怕妈尝岀来。”看来,邓非凡在忽悠自己母亲这点上很有经验。

厨房里是一片欢声笑语,而客厅里的三人却各怀心事,林若奕首先打破了僵局,说道:“阿莉姐,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吧,今天天气不错,晒晒太阳也好。”

“好啊,那我们出去走走。”田阿莉起身,准备与林若奕一同前往花园。

本来邓其石也想跟上,但见林若奕使了个眼色,便道:“你们姐妹俩去吧,我还有些事,先回书房了。”

邓家的花园曲径通幽,只是恰逢冬季,树木凋零,百花不在,颇有萧瑟之感。走到花园深处,林若奕才开了口。

“阿莉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活到这把年纪,好不好,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阿璟走了,我只是为女儿而活着。”

“看来,你还是没有走岀当年的阴影,一切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啊!”

“林若奕,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格局,说忘便忘,阿璟当初就不应该帮你。”

“阿莉姐,你还是对我误会太深。对,当年如果我能够早点把钱还给璟大哥,也许他就不会在胶合板期货上爆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璟大哥本身的交易决策也是有问题的。他没有做好风险控制,如果他能及时止损,也不至于耗尽所有的本金,甚至还倒欠期货公司的钱。”

“阿璟他没有看错胶合板的走势,只是仓位太重,树大招风,被叶传镇给算计了,成了空头围猎的对象。”

“是,他是没看错,可他倒在了黎明前。那时已经有市场传闻了,空头主力有大量的资金到账,不要与市场的趋势作对,这是他常对别人说的一句话,但到了自己这里,却抛诸脑后了。璟大哥死后没多久,胶合板期货的价格就触底反转了,但他再也见不到了。”

“趋势?林若奕,你想说的是良禽择木而栖吧,你没有按承诺的时间把钱还给阿璟,是因为你也加入了叶传镇的空头阵营,别以为我不知道,老梁去澳洲移民前全都告诉我了。当你资金周转过来的时候,及时把钱还给阿璟了吗?没有,你把这笔钱投入了期货市场,做空了胶合板期货,拖到最后还给阿璟的钱只是做空赚得很小的一部分吧,剩余的钱,才是你人生起飞的基石,你用这些沾着阿璟血的钱,开办了工厂,建起了工业园,成就了这人人艳羡的邓氏集团!”

“当时,我根本没想到璟大哥会自杀,我以为他早就习惯了资本市场的风云变幻,习惯了从头再来,之前他不是一次次都站起来了吗?”

“可那次是致命打击,他迟迟不愿平仓止损,输尽了全部身家。阿璟到死也不会想到,你,林若奕,居然也是围猎他的空头之一。”

“阿莉姐,我是有苦衷的。当年,从税务局辞职,失去了铁饭碗,我和其石都是背水一战。后来,电子元器件卖得好,我们便四处借钱,加大投入,订了很大一批货,可没想到,对方是干走私的,货全被扣了,而我们的钱也打了水漂。货没了,可钱要还,我问璟大哥借钱也是这个缘故。”

“你知不知道,阿璟当时资金已经很紧张了,但听你说,债主威胁要你儿子的命,最终他还是把钱借给了你。”

“我一直都很感激璟大哥,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所以后来我们家资金周转过来了,我就立即想要还钱给他,可这事被叶传镇知道了,他劝我说,不如先做一拨期货交易,等有了收益,即能还上钱,又能为以后的生意打下基础,我这才听他的,开了胶合板期货的空单。”

“叶传镇这是故意的,他不想让你还钱给阿璟,不想让阿璟有翻身的机会。”

“是,我都知道,可当时我太想要成功了,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不能眼睁睁地放弃,况且叶传镇说,他只是想让璟大哥爆仓后离开公司,并没有要逼死璟大哥的意思。”

“林若奕,叶传镇联合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要让阿璟离开公司?他这是要把阿璟往绝路上逼啊!”

“阿莉姐,别激动,你对叶传镇一直有偏见,他只是用的手段过分,但本意绝不是要逼死璟大哥的。”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站在叶传镇那边,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呢?我还是先回去吧。”

“别,别,阿莉姐,孩子们都在,你不想让琳嘉难堪吧。”

“在你们邓家难不难堪的,都无所谓,我和阿璟的女儿是不会入你们家门的。”

“阿莉姐,这样的话,孩子们恐怕要伤心了。”

“林若奕,如果琳嘉知道你和叶传镇是一伙的,害死了她的父亲,她还会和你的儿子在一起吗?”

“阿莉姐,我本有心想让琳嘉做我的儿媳妇,也算是告慰璟大哥在天之灵,但如果你不同意非凡和琳嘉在一起,那我也尊重你的决定,只是孩子们现在感情很好,一时分不开,我们做家长的,是不是要劝一劝呢?我可以慢慢地和非凡说,但琳嘉这边,你是不是也要劝劝她呢?”

“这些自然不用你担心,我的女儿,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绕了大半天,林若奕终于说岀了心中所想,本来是她不想让非凡和琳嘉在一起,可却把这个锅甩给了田阿莉,她早已算计到田阿莉会因为多年前的恩怨,而拆散这对小情侣,女强人这招真是高明。

端木家、叶家、邓家错综复杂的关系起源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他们矛盾的焦点就在胶合板期货9607合约上。当年的期货市场尚不成熟,极易被大资金联合操控,在这场多空大战中,有人像叶传镇和林若奕那样,靠做空赚了大钱,而也有人则像端木璟那样,倒在了黎明前。上一代的恩怨影响到了下一代,使得邓非凡和琳嘉盼望的家庭聚会演变成了鸿门宴,他们的饭菜即使做得再可口,父母们也吃得索然无味,现如今,非凡和琳嘉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