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兰看了杨光一眼,欲言又止。
她捏着电话听筒那一头,准备给杨光解释一下,但是杨光却一脸无所畏惧,他已经从电话那头,听到了母女俩大概在聊什么。
他知道已经“东窗事发”。但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几乎是坦然地拿过了电话,非常礼貌地招呼着:“阿姨,您好!经常听穆兰提起您,说您是个特别好、通情达理又能干的妈妈,本来应该早点去拜访您的!听说前段时间您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穆丽娟哭笑不得,怎么了,这个世界,做了小三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这么理直气壮啊?
她见杨光说话很客气,也不好直接发作,而是礼貌地回应:
“哦,是吗?正是因为阿姨通情达理,所以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你喜欢穆兰,我很感激。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喜欢她的人,我最高兴。但是,喜欢不能越界啊!你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吗?”
“阿姨,我一直知道。以前我是她的下属,她的婚礼我也参加过。我知道您要指责我不道德,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穆兰在一起,她说要跟我分手,只是因为对那个家舍不得,但是她已经不爱李松了,为什么不能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被小三强词夺理,穆丽娟已经没有什么好的语言能表达了。但是为了女儿的人身安全,她继续克制着:
“杨光,那我问你,你结婚了吗?”
“没有,阿姨,遇到穆兰以前,我一直单身。”
“那好,这么说吧,年轻人搞这些爱情之类的,我很理解,阿姨也是过来人,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可是,你知道婚姻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
“我女儿脾气大、花钱多,又不太讲道理,你跟她真的结婚了以后,你不会再觉得她有多好了。结婚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有你们现在仅仅谈情说爱那么轻松?
“婚姻也是一种责任。穆兰现在为了爱情选择了你,那以后她要是觉得你不好,再爱上别人呢?你还能幸福吗?幸福是靠自己负责任争取来的,不是逃避责任!
“小伙子,你既然能进DW,说明你不差。而且听穆兰说过,你也是非常能干的人。为什么非要给父母找回去一个带着别人孩子的老婆?你找不到更好的了?”
杨光摇摇头,说:“阿姨,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从小没有妈妈关心。而穆兰,就像一个母亲一样,理解我,包容我,爱我。
“我也30岁,不小了,我想好了,如果可以跟穆兰结婚,我马上就去买房,而且房子在婚前都写穆兰的名字。如果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不要紧,总之我会争取的。”
穆丽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阻止这个听上去坚定凿凿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礼貌,却透露出桀骜不驯的味道。
看来女儿这次是真的惹了麻烦,这个杨光,不是很好甩掉。
她没有回复杨光,只是示意把电话给回穆兰:
“兰兰,你自己造成的这个局面,妈妈也帮不了你。但是,我明确地说,妈妈不支持你这种行为。妈妈知道你需要被人爱,但是有人喜欢你,你就要扑上去吗?
“不要自降身份!你已经结婚了,还没有离婚的时候,这么做是不对的。更何况李松对你,一直都是在意得不行,不能这么任性、伤李松的心。听妈妈一句劝,赶紧找李松解释清楚。杨光那里,尽快放下!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杨光的家人一定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带孩子的离婚女人。
“长痛不如短痛,分了手,过段时间,他就会忘记。
“好了,糖糖玩累了,过来找我要喝水了,你好自为之。再见。”
杨光见穆兰面色戚戚,恍惚地挂断了电话,就知道那头的穆阿姨一定还是在坚决反对他们的关系。
他见穆兰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的孩子,不免有点心疼。
他轻轻搂过她,把她的头按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别伤心了,亲爱的,我等你。一年、两年,都等你。但是,别离开我。阿姨不答应没关系,她总会被我们感动的。”
说着就要吻她。
然而,穆兰把脸扭到一边,避开了这个以前无比期待的吻。
他把她的脸轻轻扳回来,捧在手心。见这张脸上,眉头已经纠结到成了一团。
他先去吻这个纠结的眉头,好像企图用体温把它熨平似的:“Mona,别难过了好吗?既然不爱了,就要听从自己的内心。你是属于我的,你是我的……”
完全出乎杨光意料之外的是,穆兰并没有因为他的吻和安慰软下来,整个人越发僵硬,就像一块木头,不回应、不服从,任由他说什么,都不会被软化。
他有点奇怪。她真的变了吗?
“Mona,你怎么了?真的要离开我了吗?这么讨厌我了?”
穆兰闭了下眼睛。每次她要下一个艰难决定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Sunny,我爱你,但是,这个爱,可能更多是激情。或者叫喜欢更好。真的对不起,我……并不属于你。”
“你……”
杨光第一次见她如此坚决地拒绝他,一时无法适应,他的脸因为焦急开始慢慢涨红,本来还算白皙的面部,现在像喝醉了酒似的,绯红的印迹开始逐渐爬满脸部,明亮的大眼睛也有点发红。
“我们……不能再继续了。如果早知道你这么坚决,我应该早点说分手的。我有孩子,如果孩子离开了亲生父亲,她的一生都不圆满,就像我们俩一样。
“你没有妈妈,我没有爸爸。我们俩都太能体会那种感觉了。
“你现在遇到了我,以为我是你的幸福,可是我并不能给你幸福。所以,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杨光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是下定决心要分手。
但是,他受不了。这像当头一棒,喝醒了以往沉醉在粉红色泡沫中的他。
那种失落,像奔跑了半天的野兽失去了追击目标,只剩一片茫然、空虚。
他要抓住一点什么才好,空虚的感觉,实在比受伤还难忍。
“砰!”
他紧紧握着的拳再也无法受到身体的控制,而是朝旁边公寓落地窗上挥去,结实的钢化玻璃立刻结出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状的东西,有些玻璃残渣应声掉落到地上。
疼痛的感觉缓缓从手部爬到头部,温热的鲜血也缓缓从伤口流出,一滴滴,滴在白色的瓷砖上。
他的大脑唯有在疼痛和温热血液的刺激之下,才能让他有空间承受这些失去的痛苦。
“啊!”
穆兰尖叫起来。真是个孩子!受了挫折,竟然必须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解决。
她第一次看见杨光的暴怒。
这在李松那里,是不会出现的。
李松,永远都是那么克制、冷静、成熟。偶尔的孩子气,也只是对她,而且她从没见李松发火。
看来,杨光这样热情奔放的男人,生起气来,也是这么强刺激的。这一点,与李松截然不同。
她慌作一团,赶紧奔到杨光平常放药的抽屉处,拿出了碘酒、棉签和绷带。
“Sunny,你这是何苦啊!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你是想让我难受吗?”
说着,眼泪跟着“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杨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慌张的身影忙碌着,给他止血、消毒、包扎、抱怨他,还握着他的手哭泣着。
他的大脑无法思考,声音也无法发出,他觉得心里有一个部分要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