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给亲家,下马威

李松见老婆生气了,不管话说得难不难听,都要赶紧熄火:“老婆,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没想到妈妈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习惯,我们这儿农村的不讲究,都是自己随便坐,客人一多我都忘了,我马上安排好。”

说着李松就到正厢房去找李寿生和陈爱娣了。见他皱着眉头严肃说话的样子,像是在批评自己父母。

没一会儿,陈爱娣颠着一双小脚,小跑出来拉着穆丽娟去找位置,把她安排着坐在一桌空着的席位上,坐自己身边。

李梅也是个聪明姑娘,她察觉到嫂子跟哥哥置气了,马上挽着穆兰的手,拉着她上了桌,坐在穆丽娟身边。“嫂子,你坐一会儿休息一下,一会儿酒桌上客人们散烟倒酒,我去就好了!”

穆兰和穆丽娟,这才平息了下来。李松和李梅两人见母女俩坐了下来,也去别的地方招呼客人了。

正厢房里记着账的李寿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亲家生气,他是很受用的。把亲家晾在一边,一方面是因为忙,一方面确实有点故意的意思。

他很看不上这位“狮子大开口”的亲家,说她“驴子拉屎——外面光溜”,只会说漂亮话,实际上比谁都爱占便宜,还挑唆女儿跟女婿告状,借女婿的手来压制亲家!

虽然他对穆兰没有意见,但是从今天起,穆兰也算正式的儿媳妇了。新娘子哪有坐在酒桌上不动弹的道理?刚嫁进门就开始犯懒,任凭自己老公到处跑着招呼!

这个儿子也是不争气,离开川南这么多年,还是典型的川南耙耳朵!媳妇一拉下脸来,就没有主心骨,把爹妈都不放眼里,看他那为媳妇撑腰的凶样子!

哼,不给这个儿媳妇一点威严尝尝,以后儿子就会被这娘儿俩骑到头上去!

李寿生这时也把礼金收好、记好了账。他便缓步走到招呼客人的陈爱娣身边:“你在这儿跑来跑去干啥呢?菜不好吃吗?回到桌上去!坐在那儿,吃你的饭!”

陈爱娣被老公这么轻吼几句,也意会到了老公的想法。她连连点着头:“好嘛好嘛,刚才是他四婶子来了,媳妇儿也不认识嘛。我给安排一下,我安排完了就去吃嘛!”

“有儿子媳妇在,你忙前忙后干什么?媳妇儿不认识,儿子还不认识吗?今天是我们娶媳妇,不是我们两个结婚。娃儿大了,该撑起的场面要让他们自己撑了!”

陈爱娣听了,马上笑嘻嘻地颠着小脚,跑到穆丽娟旁边坐下。一边落座,一边对穆兰说:“媳妇儿,今天辛苦你了啊!一会儿上了第三道菜的时候,你跟李松就要每个桌上去倒酒了哈!”

穆丽娟见陈爱娣光顾着自己坐下吃,指使女儿,不见她关心女儿饿不饿,她便很不舒服。

于是离席自己拿了个大盘子、一双筷子过来。陈爱娣不解,穆丽娟故意大声说:“你儿子媳妇忙一天了都没有饭吃,一会儿敬完酒,难道要来吃剩菜吗?”

陈爱娣连忙“哦哦”应着,要帮穆丽娟夹菜。穆丽娟立刻挡住她的筷子:“你的筷子你吃过了,干净吗?我拿了一双公筷。别帮倒忙了。”

陈爱娣登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老头子说的果然不错,这个亲家可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看起来漂漂亮亮、洋气十足,可是说起话做起事来,处处都会给你使绊子,让你难堪。

没关系,来日方长,反正儿子已经娶到了媳妇,这是最要紧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不行吗?坐在旁边听着看着一切的李寿生没有做声,默默吃着花生米,呷着酒。

穆兰现在回想起这场婚礼,还记忆犹新。

公婆那足有200平方的农家小院,被热热闹闹地撑起了许多个大型遮阳伞,搭成了一个临时的“婚宴大排档”。这个婚宴大排挡开足了三天。

平日里堆粮食、农具和小车的简易仓库,变成了流动厨房,8个乡村厨师在里面,洗的洗、切的切,烧水的烧水,上蒸笼的上蒸笼,浓眉大眼的主厨则主要负责掌勺,各种煎炸炒制。

一个成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土灶安放流动厨房门口,由电动抽风机提供动能,让这个大土灶“烘烘烘”烧着石炭,整整红通通地烧了三天。

洗菜洗碗的污水,从院子里修在地面上的排水沟“哗哗”流过,也整整流了三天,把门外小沟渠都快填满了。平时几乎没有污水的小沟,现在飘着七彩的油星油花、橙色的红油渣;

从那个流动厨房里端出的,是一盘盘的川南风味大菜、小菜。公婆也是很要面子的人,要的席面都是村里最高标准:每桌都有一条人工养殖的红烧中华鲟、一只芝士焗澳洲小龙虾。

连续三天,都是将近20桌酒席,每家客人都要来这里吃上三天,从早饭吃到晚饭。穆兰见到了无数个“嬢嬢”“叔叔”“伯伯”。清一色黝黑发亮的脸、清一色或憨厚,或略带羞涩的笑容,清一色中气十足、浓重的川南口音,就算三天连续见,她也分不清谁是谁。

这些客人都会在穆兰和李松敬酒时,好好盯着穆兰看一番。有的私下低声跟旁边的人说:“李寿生和陈爱娣说他们儿子找了个好能干的城里儿媳妇,看样子也很一般嘛!不咋漂亮!”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懂事的穆兰,确实由着乡村美发师,做出了典型的乡村新娘造型:头上插着大朵的鲜百合,梳烫着三十年代歌女常见的条状卷发,过于白皙的粉底、艳丽的蓝色眼影、浓厚的红胭脂、“吃小孩”的大红唇,连穆兰自己化妆的水平都赶不上。李松都忍不住笑她“胭脂打多了。”

而且因为担心穿白色婚纱太扎眼,穆兰故意选了低调的大红纱裙,一点都不合身,也不能突出她好看的身材。

穿着廉价的大红裙,顶着6月炎热的天气,脸上的粉底都快一条条流下来。跟白衬衫、背心一起湿透了的丈夫站在一起,像一男一女两个形象糟糕的服务员,不停地给老乡们倒酒、递烟,同时被众多村民窥视、评价、议论。

别人在婚礼上,可能都是打扮最漂亮的一天,而穆兰自己,却是有生以来最丑的一天。

懂事的她为了省钱,最终也说服了李松,没有拍婚纱照,没有买婚纱。回广州的婚礼,她也只准备穿旗袍。因为这件旗袍不像婚纱,至少日常也能穿。

懂事并不都好。如果女人过于懂事,就会成为变相的讨好乞怜。

这样一来,人生过往,更多的只有滑稽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