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哭泣的时候,穆兰的电话又响了,是“公公”,李寿生。
她不想接。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完全无暇顾及别的。
杨光看看手机,也不准备劝她接。
他知道她的婆婆,并非善类,而公公虽然没有助纣为虐,但也没有特别维护儿媳。
这说明,公公只是更加通情达理一点而已,然而,他们的立场一定是一致的,那就是:反对、质疑儿媳的一切行为。
虽然没有接电话,而对方却一直不停地打着,打了5个未接来电才作罢。
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一半,因为这几个电话的打扰,一半,因为哭累了。
她从杨光的怀中挣扎出来。抬眼看到他的外套上,一大片湿润。
她抽出一张餐巾纸,帮他擦拭:“又把你的衣服打湿了……我真是……太好哭了……”
说着还自嘲地笑了一下。
杨光心疼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次,她没有躲开。
但是他也没有把手停留在她脸上,抚摸一下便收手,关切的眼神像是披肩,牢牢包裹着她:
“哭完了?好点了?”
她点点头。白皙的鼻子都哭红了,眼圈也红肿了。
“想回医院吗?”他轻声问道。只要她说不想回,他就带她转一转,散散心。
但是他知道,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除了糖糖,还有那个“用命维护她”的老公。
她果然摇摇头:“我要回去的,你吃完饭就去酒店休息吧,我在荣总对面那个锦星商务酒店。”
动作和语言的不一致,实际上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那就是,实际上,她不想回去,但是,她知道,她必须回去。
杨光也点点头:“我吃完了,送你回去吧。”
她恍惚地点点头,任由他买了单,又跟着他,梦游般,走出“鹿鼎记”大门。
出租车停在荣总医院门口,她让杨光去酒店:
“我和小七住在903,我公婆住在1015,你不要住在这两层就好。”
他点点头,再抚摸了下她的头发,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远,身后忽然传来“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便是一位老妇人的尖声咒骂:
“臭婊子,丧门星,我说打了几次电话你怎么都没接?自己老公躺在ICU,却跑出来私会野老公,顺便再害死了自己的姑爷,我们李家是挖你祖坟了吗?我告诉你,你老公的钱,你一毛也别想拿到!”
他连忙回转身来,朝穆兰站的方向走去。
穆兰捂着脸,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她对面有一个矮个子、瘦小的老妇人,凶神恶煞,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穆兰的鼻子叫骂。
荣总医院住院部的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被老妇人的骂声吸引了,纷纷侧目。
有些好事的人,干脆停下来观望两个女人之间的好戏。
“孩子他爸,拍到没有?给我好好拍着!要不以后上了法庭,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说我们欺负她呢!”
杨光再扫了一眼,不远处果然有个同样瘦小个子、黝黑皮肤、头发花白的男人,举着手机,对着穆兰和老妇人拍着。
不用介绍,这个妇人就是婆婆陈爱娣,这个男子就是公公李寿生了。
他见穆兰脸色煞白,用手捂着脸,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便心急如焚。
他本能地想护着她,让她不要受到伤害。他站在穆兰前面,挡在她和陈爱娣之间:
“阿姨,你是李松的妈妈吧?我和穆兰,只是普通朋友,你误会了。而且,穆兰从来没有觊觎过财产,都是全心全意为李松治病,为了帮他筹钱,她已经举债100多万,写书连轴转,都要写两三年才能赚回来!请你顾及做老辈的脸面,说话尊重点,不要分不清是非就胡乱讲话!”
陈爱娣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地笑了:
“你就是穆兰的野老公,杨光吧!我早就知道你了!你们俩一年多前就鬼混在一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盼着我儿子早点死了,好拿着财产赶紧私奔吧?哼,你想错了,李松已经醒了,还不知情,在找他的老婆呢!我倒是要好好给他看看,他老婆,是什么样的、不要脸的荡妇!”
这时,穆兰忽然冷不防从杨光身后疾步走出来,“啪”一声,回了陈爱娣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爱娣!你这个泼妇!疯婆子!如果不是看在李松的份上,我绝对不会叫你一声‘妈’!”
说完她已经双眼泛红,身上微微发抖,鼻翼张开,转身对冲上来、护妻心切的李寿生狂吼:
“爸,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妈总是这样处心积虑撵我走,我真的没法坚持下去了!你们不是要钱吗?没关系,都给你们!除了借杨光的钱,需要从李松的卡里还以外,其他的,我都不要!”
她话音未落,陈爱娣便冲了过来,跳起来朝她脸上挥舞着双手,企图抓破她的脸,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贱人,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儿媳妇真好啊!大家快来看看啊!这里有个不顾重病老公还在外面偷情的荡妇,被抓了就来打婆婆啊!她还害死了她的姑爷啊!这种扫把星,真该下地狱呀!”
她一躲闪,避开了陈爱娣的双手,而陈爱娣的手腕,此时被一双男人的、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陈爱娣与杨光身高悬殊太大,只能抬脚攻击杨光的小腿,而杨光也都轻易躲过了:
“阿姨,叔叔,不要激动,家里的事情,对外人说不清楚,在外面闹只会让人看戏,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会儿你们吵架的视频就会传得到处都是,根本不用叔叔费心拍!你们消消气,先回去吧,我们去看看李松,对他说清楚,可以吗?”
一直沉默的李寿生,气势汹汹,走到杨光面前。
没等李寿生拨开杨光的手,杨光便立刻主动松开了陈爱娣的手腕。
毕竟是个老妇人,也是李松的妈妈,杨光心中仍保留着一丝忌惮。
而一松开陈爱娣的手腕,她就像一只发了狂的松狮,要扑向穆兰,给儿子、女儿和自己出气。
李寿生拦住了她,而杨光,则张开双臂护着穆兰。
李寿生狠狠瞪了杨光一眼:
“赔什么罪,道什么歉?想让我儿子第二次气到病发,产生术后并发症吗?你和穆兰的事情,我已经不想追究了,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和穆兰,都赶紧滚!穆兰不再是我们的儿媳妇。钱的问题,管你借的,一定会还,但是,李松受到的委屈和损失,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会替他讨回来。现在,你们快点滚!给李松一点消停的时间!”
陈爱娣继续撒泼道:
“大家快来看看啊!我这个儿媳,不仅偷人,还小题大做,帮着警察搞死了她姑爷,害得我们女儿怀着大肚子,守起了寡!真是个丧门星、扫把星!我们儿子作孽啊!娶了这么个女人回家!”
听着婆婆无情的话语,她的心已经从凉透,变为心如死灰。
她对李家最后一点眷恋,因为这次的争吵,消失殆尽。
她冷笑一声,用不大、但是清晰的声音说道:
“陈爱娣,你不是很想让大家评评理吗?好啊,我也说出事实,让大家帮忙评理:
“第一,你说的野老公杨光,现在是借着钱给李松看病的人,如果没有他,李松可能早就从医院里被轰出来了,我不奢望你们感谢,但是能不能念在别人好歹帮了你们儿子的份上,留点口德?
“第二,你的女婿,为了报复你不守诺言,跟李家反目成仇,连夜跑到我老家,劫持你们的亲孙女,如果不是警察眼疾手快,现在你们的女儿可以不用守寡,但是,你们的孙女,我的女儿,就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你女儿的委屈,就比我女儿的命高贵吗?
“第三,你一直都在找理由撵我走,不就是怕我用了你儿子的钱吗?你放心,我和他结婚到现在,我也没有贪恋过他的钱,更何况,他的钱,后来大部分养了小三,给了你们。我拿到的,只是一部分,现在也全部拿出来给他治病了。
“所以,只要李松没事了,我立刻就走,而且,我不会带走任何李松不愿意留给我的,或者法律上我不该继承的东西。你觉得不服气,尽管去告我吧!”
陈爱娣也回敬了一声冷笑:“呵呵,贱人、荡妇,就是理由多,我懒得跟你说,以后法庭见就是了。”
穆兰没有管她的公婆,准备走进医院。她对杨光说:
“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李松和我,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回去吧,我去看看老公就行了。”
没等杨光答话,陈爱娣便拦住她说:
“不用你假惺惺了,走吧,李松不会见你们,我们也不会让你们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