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穆兰才抬起头来：“小七，我想想吧。不过，应该会跟你一起回去，我也确实很想糖糖。”
顾雯柒紧张的心情，因为听见最后一句话，才稍微放松了些：“还好，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洗漱完毕，她们各自睡一张床，聊着天，多数是穆兰向她诉苦吐槽。
说着说着，顾雯柒没有回应了，她奔波了一天，累得睡着了。
穆兰也很累，但是，她却睡不着。
想到自己的处境，和不知道何时会再次出现的危险，她就脆弱地想哭，想要李松快点醒来。
如果李松没有生病，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亲人重病，果然是一面照妖镜。
妖魔鬼怪，都会在这场大病之后，全部显形。
然而，她不能哭，她只能坚强。
因为李松还需要她，糖糖还需要她，她的母亲，一样，也需要她。
第二天早上，顾雯柒早早起床，收拾好自己，朝她美美地笑了下：
“亲爱的，我要走了，晚上下课以后我再过来，你也收拾下东西，后天一起回老家啊！”
穆兰笑了笑，脸上的梨涡浮现出来：“去吧，好好上课，别操心我了。”
她没有对顾雯柒说实话。
经过一夜辗转反侧，她最后，还是固执地想留下来照顾李松。
哪怕每天能看他一眼，都放心多了。至于孩子，只能委屈一下了。
糖糖，对不起，等爸爸情况稳定一点，我一定马上回来……
她心不在焉吃了几口早饭，忽然电话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李松家属，请立刻来重症监护病房，病人病危，需要请你尽快过来签病危通知单、手术意愿书！”
她几乎是跑着下楼，边下楼，边给李寿生打了电话。
到了ICU门外，李松的主治医生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过来，他已经认识穆兰了。
“穆小姐，你的先生情况不太好，肾和肺部有衰竭的征兆，最重要的是出现了肠梗阻，这是最头疼的。但是我们会尽全力抢救他的。”
“费主任，手术之前不是说他身体机能还好吗？怎么会这样……”
“他身体底子确实不错，但是恶性肿瘤过多，超出预期，身体在手术后遇到了最快速度的恶化，血项指数也下降得很厉害。现在只能争分夺秒抢他了。”
“……现在要做什么？”
“先解除肠梗阻的危险。如果能够成功，他还有20%存活的希望。”
“如果不做呢？”
“3-4天，顶多。”
“……”她还能说什么……这不就是个单选题吗……
不知道何时已经赶来的李松父母，站在她后面，屏气吞声地听着。
直到医生最后一句话时，陈爱娣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而李寿生则松开扶着老伴的手，紧紧抓住费医生的手臂：
“费教授，求求你，一定治好我儿子……”
穆兰还是第一次见她公公如此失魂落魄、声音哽咽，半蹲屈膝，几乎要跪下，求人的样子。
她的公公这辈子就算再穷再苦，也没有求过谁，讨好过谁啊。
这几天，李寿生好像老了一大截，头发由以前的黑白掺半，变为了花白，俨然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风险，轮到哪个老人头上，都是不幸的。
除了，陈爱娣这种，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费医生见这位白发老人几乎要跪下，他连忙半蹲下来扶起他：
“老人家，别这样，快起来，救人是医生该做的，一会儿从手术室出来，你们好好陪护，就可以了。”
这边穆兰已经签好了那几页触目惊心的病危通知书、手术意愿书、责任免除书……
她递给费医生：“费主任，谢谢您！”
他点点头，接着安慰他们似的说：
“快去手术室吧，病人已经推到手术室在做麻醉了，有能满足手术的体征，而且今天是我们副院长主刀，你们运气不错！”
她和公婆，三人谢过费医生，急急忙忙朝手术室走去。
ICU到手术室不远，中间只隔了几条回廊。
奔向手术室时，她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来电话，真是添乱！
她没好气地直接按掉，结果，又打了过来。
到底是谁？她气呼呼拿起手机看，准备接了骂一句然后挂掉，但是，却是“穆丽娟”的来电。
“妈，怎么了，糖糖有事吗？”
“不好了呀，兰兰，糖糖在上学路上被人抱走了啊，我真的要急疯了，我追不上啊，摔了一跤，还好遇见你爸和你王阿姨，把我扶起来，帮我报了警，现在，你爸和你王姨、大姨、你姑、你舅舅、你表姐表哥，全部都在找孩子……
“我就是大意了一下，今天没有给她的小推车系安全带，被两个男的闪过来抱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哎呀，我心脏都快跳不动了……呜呜……”
女儿被人贩子抱走了？
为什么！今年是怎么了？让她活不下去的节奏吗？
“妈，妈，你怎样了，摔得严重吗？你别着急，你们得组织好人手，从丢孩子这个地方，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2公里内，尽快出动找人，然后分别去火车站、飞机场、汽车站，别一窝蜂地上。警察接警了吗？”
“我没事，就膝盖摔破了皮！警察接是接了，可是，警察也得看了监控才能立案呀！你爸已经组织好大家分头去找了！哎呀，那两个人真的吓死我了！”
“妈，那两个人有多高？什么颜色的头发，发型，脸型，穿什么衣服，你能记起来吗？”
“哎唷，当时只顾着跟他们抢孩子，我哪儿看清啊……只记得好像跟你爸差不多高，都穿着一身黑！一个不胖不瘦，一个很瘦，很瘦的那个，染的黄头发！别的，我真记不得了……”
她好像知道两个人是谁了。
如果这两个人就是她妹夫和蚊子的话，还相对好办一点，如果不是，那就糟了……
江城幼儿园位于老城区，地形复杂，巷子颇多，监控又少，孩子落到陌生人手里，想找回来，基本等同于大海捞针……
她顾不上害怕和难过，安慰母亲说：
“妈，你千万别急，这种大街上抢孩子的事，警察也一定会介入的。我猜可能是认识的人，如果是，我应该很快会接到电话。我会尽快赶回来，妈，别急！”
穆丽娟的声音发抖，还带着哭腔，像是竭力保持冷静：
“好，没事，老家亲戚多，万事都能一起商量，你先把你那边照顾好……”
她挂掉电话，看着远远站一边的陈爱娣，她询问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
见她有点躲躲闪闪的，心里立刻明白了，她扑过去，整个人都发狂了：
“妈，你干的是人干的事儿吗？先跟踪我，偷拍我，又去绑架亲孙女，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牛逼，没什么你搞不定的事情啊？想撵我走，说清楚就是了，你至于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