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言见翠翠姐找李大娘去了,便也拎着食盒往家里走。
到家时,苏清然已停下哭泣,脸上的红痕横亘在白净的面部,仿若一张精美的画卷被生生破坏。
萧落言放下食盒,打来水,浸湿了帕子,没敢再蛮横用力,只小心擦净苏清然脸上的泪痕。
将竹桌拉到床边,食盒里的点心食物一一摆开。
翠翠姐的厨艺是整个村子里最好的。
绿油油的白灼菜心,配上青红辣子小炒肉,再搭上一碟泡萝卜,酸爽开胃,最适合酷暑难耐的季节,苦夏的人再干一碗绿豆汤,暑气蒸腾的夏日便也轻松度过。
萧落言将绿豆汤一口喝完,随便扒拉两口饭,又顺手吞下一块绿豆糕,便拿起另一份食物,给苏清然喂去。
喂饭这活什本来轮不到萧落言来做,往常都是李大娘家的小孙子或是连城来给苏清然喂食,但这几日不凑巧,村子里出了点事,村长带着劳力都出村去了,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故而这几日都由萧落言亲自动手。
瞧着眼前这人扭扭捏捏的样儿,萧落言心底腾起一阵不耐,又在目光落到那张瓷白的脸上时,压了下去。
将手中的白粥一勺勺塞到苏清然口中,看着他吃完后,又灌了半碗绿豆汤,再次检查了苏清然身上的伤口是否有崩裂开的迹象。
确定对方无事,才收拾好桌上的狼藉,出了门。
被灌的呛了一口气的苏清然眼瞅着萧落言推门出去,才艰难咳嗽出声。
低头看看被包得宛若两个白馒头的双手,默默滑下床头,小心放好受伤的手脚。
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苏清然已然了解了萧落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与其和对方对着来,不如听话些,也少遭点罪。
萧落言来到院子里,小白和大黄的饭已经被翠翠姐放好了,两小只吃了个一干二净。
一手揉揉大黄的肉乎乎的肚子,一手捏住小白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从根部捋到尾巴尖,又顺着捋回来。
过足了毛绒绒的瘾,才放开了手。
将柜子里的药材摊放开在通风处,细细检查一遍有无霉变迹象。挑出一部分消炎药材放到一边,准备下午回来熬上。
早上采回来的草药被翠翠姐拿走了,用不着清理。萧落言在院子里转悠一圈,给后院药圃里种植的草药浇水施肥,又接着观察菜园子里开辟出来的稻田去了。
中稻抢农时,农田染新绿。
绿油油的稻苗刚种下不久,从山中引下来的泉水顺着渠道汇入稻田里,炎炎烈日下,稻田折射出金色光芒。微风拂过,绿油油的稻田漾过一片绿色的波浪。
稻苗是萧落言独自种下的,所幸育苗成功,栽种得当。拔除形似稻苗的稗子草,将沤堆过的肥料撒入稻田里。
萧落言抬头看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刺眼的光芒让她低下了头。
将手插进稻田里,感受着水里温热的触感,明显少了许多的水量让她莫名心悸。
想了想还是觉着应当让翠翠姐着人多挖几口水井,有备无患。
蝉鸣不知何时停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缕灼热,四野静寂,本该欢腾取水的小动物也不见了踪影。
萧落言沉沉呼出一口气,顶着炙烤烈阳往家里赶。
一入房门,屋外的炽热便被隔绝在外,一阵阵清凉从地下往上传送。
地底下,是一座冰室。
萧落言掏出小小的乌龟壳,煞有其事的占卜起来。
半晌,将小乌龟壳放回桌上。
啥也没看出来。
门口传来几声呼唤,是往县城回来的村长他们。
萧落言出了门,向着村里集会的场院里去。
到了地儿,翠翠姐和李大娘已经搬好了凳子,一群人正等着她。
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儿,一把年纪天天往外折腾,搭桥开路,事事躬亲,也不怕闪了腰。
“县城里如今不太平,章县令刚颁布文书招自卫队,”村长章程开门见山,“各家近日若无特殊情况,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若是想要进城谋个营生,明早便道村口结伴同行。”
萧落言站在台阶上,接过村长递来的文书,逐字看去,看完,又递给下一个人。
先前的那一股心悸再一次蔓延。
领走了翠翠姐托人带回来的鸡鸭鹅幼崽,又拜托李大娘家的小孙子李福安进城再囤些米粮,又让翠翠姐去铁匠王虎那取月前订购的农具。
萧落言在院子里打转,心底恐慌,又不可排解,只能一遍遍吩咐几人准备开凿井渠的工具。
看着第一锄土从地下挖开,村长带领几人从测量出的土地上动土,萧落言才稍稍冲淡了心底一丝一缕的不安。
一滴水砸在滚烫的大地上,扬起尘埃。
众人抬头看去,原本晴空万里,此刻遍布乌云。
黑压压的云层堆积在一起,向着地面垂坠。
忙收起器具躲雨的众人,在屋檐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这挖井工作该不该陆续进行。
老村长敲了敲烟杆,让个人回家躲雨,等雨停再继续,便挥散了众人。
混浊的双眼瞅了瞅天边乌云,又深深吸了一口烟杆,唤来李福安,让他明日采买时,尽可能多的采买些粮食,不拘于细粮。
萧落言带着连城在院子里搭出一个窝棚,给鸡鸭鹅幼崽们住下。
连城是翠翠姐的小夫郎,翠翠姐从不知道何处捡来的。
捡来时瘦巴巴的,像离家出走,抛弃主人的阿狸小时候一样。小连城很听话,翠翠姐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听话照做。但也仅限于翠翠姐。
萧落言能使唤得动他,还是沾了翠翠姐的光。
在村子里,大家都要干活。
破烂村不养闲人。
将收来的红薯晾成的红薯干加上野菜熬煮成糊糊喂给幼崽们,就是幼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食物。
从厨房里扒拉出一个瓦罐,将上午收整出来的消炎药熬上。
一转头,连城就不见了踪影。
眼瞅着熬好的药汁儿只能自己送去,萧落言端着药碗埋头往前。
路过橱柜,想了想,又抓了把翠翠姐腌制好的糖渍梅子。
糖渍梅子是翠翠姐单独做给她的零食。
翠翠姐好久才做一回,萧落言平时都舍不得吃,偶尔才捻一颗尝尝味儿,珍惜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