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家乡的小锅米线,心情暂时的舒缓了一些。刚才郡的状态很好,一定是对现在的自己相当认可和自信的,在工作台里的郡满意写在脸上,那种平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冷傲小主才是郡的本色,没想到半年时间郡变得会亲切平和,完全洗去了学生的稚嫩气,职业的有点生疏。柳一下子也想不清是郡变了还是自己变了,只是有了生疏感。柳随即打散了这个念头,不愿去想。可郡好看的职业装和自己的混搭衣风着实不搭调,这调性怪怪的,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不是自己常说的平行世界?柳彻底不敢想下去了,安慰自己想说着,分开半年了,已经半年了,我们都一定在成长,我们是大人了,不必学着大人模样。
熟悉的中滩街亲切的想在街道上走九遍,这样才够意思,这样才可以证明彼此之间有多亲,有多少的不离不弃。走在街上,小街子没有变化,半年了完全没有变化,商铺里还是以前的那些小老板。多希望自己也是从未离开过的人,不必抖落一身的旅尘。
1991年2月3日下午3点20分左右柳敲响了家门。因为从小吃摊到家的这段记忆无情的被切断了,也许是半道柳恶心的把小锅米线交待给了路边的行道树,也许是半道抱电杆唠叨了一番,也许在路边的道牙子上坐着数了过往的车辆,也许是……反正在1991年2月3日下午3点20分柳敲响了家门。开门的是母亲,母亲在柳上高四那年退休,闲居家中专职打理家里的大事小情。看见母亲的那一刻,柳嚎啕大哭,完全不带刹车的那种嚎啕大哭,变了声的嗓音有些沙哑,柳脸上的两撇小胡子已经很明显了。母亲的头顶刚刚到柳的下锷,母亲错愕的抬头看着柳,迅速的拉起柳的双手,眼睛顺着手势从上到下把柳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柳有别样的异常,只是柳的哭声也太真切和尽性了。母亲焦急的问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只是一味的嚎哭着,把所有半年来经过的委屈尽数宣泄着,只有在家面对亲人才可以这样尽性尽数释放所有的情绪,把经由的那些苦难委屈畅快的发泄出来。柳哽咽着没有停止的意思,直到看到母亲眼里的眼泪才收住了哽咽声。拉着妈妈的手说,自己好好的,只是心里委屈见到妈妈就忍不住哭了。
母亲用手抹了眼泪,转过头,叨念说:“挨千刀的小祖宗,这喃样事嘛,回家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回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围腰上擦着手“等你爹回来说,肚子饿不饿?行李放地上别放沙发上,脏。衣服自己换了丟盆里。换完衣服出来喝水倒好放桌上了,你…”柳放了行李,躲进了自己的小屋,嘴里“嗯”着应着老妈的唠叨。小屋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床上书桌上堆满了东西,书桌前的墙面上化学元素表还贴着,看着窗外的景物熟悉到可以熟视无睹。可以调节明暗的台灯放在书桌原来的位置上。换好衣服的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双手趴在桌边。去海岛学院真的就是一场编排完整,剧情复杂,跌宕起伏,缺乏真实感的伏桌一念的梦。
下午6点后都在国营第二九八厂上班的爸爸和两个姐姐先后回到家,见到柳都高兴的问寒问暖,问柳经历的各种花花世界和学院的种种情况。一家人都没出过远门,吃着晚饭听着柳把经历的事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把家人说得一会开心的笑,一会羡慕的啧啧赞叹,一会面露担忧,一会长舒一口气柳也自己诧异,怎么一下变得海吹胡落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和家里人讲过这么多话。
柳当然哭诉了挂三科的严重事实。家人没有一个人责备柳,都一致埋怨学院不照顾新生,学院道道太严格,事先没有强调考试的重要性,反正是不着重点的批评学院的做法,并一再安慰柳要勇敢面对困难,并且柳的父母也隐约表达了如果太难过关,尽早回来到工厂上班也是可以的,两个姐姐在工厂上班现在收入就很好,一家人在一起日子也不像以前拮据了,现在兵工厂效益还是可以的。
柳搞的怪不好意思的,心里的负罪感和愧疚感更加重了,刚进家门的如海委屈怎么都找不着了,有着悻悻然莫名的偷欢起来。心里释然的很,竟摸出了骆驼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了父亲,看着父亲愕然后接了香烟,就又抽出一支咬在嘴上,掏出打火机给父亲点上,然后把自己的香烟也点上,深沉的吸了起来。和父亲家人热聊起来,完全就是个男人样。小屋里其乐融融温馨的不要不要的,这家里再也没有不懂事的小孩可以说教和呵斥,再也没有朗朗读书声,再也没有每夜一点后还在亮着的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