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岗山高两千余许,林间飞禽走兽、草药奇木不可计数。
靠着这座山的人,不管是打猎还是采药,都能在这世道过得不错,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安于现状,想要过得更好。
这种想法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往上爬的时候却走了偏门,这就是为恶了。
唐梓屹没有去细究李大毛三人是怎么一步步的演变成现在的样子的,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要不是他们拦了他的路,唐梓屹连动手杀他们的心思都没有。
李大毛他们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弃在道路两旁,等到明天一早,就只剩下皑皑白骨了。
至于说要是唐梓屹判断错误,那三人说的是实话,唐梓屹大抵也是不会在意的。
他不在同以前一样有那个闲心去管这些事情,再者就算是真的,这也不会李大毛三人拦路抢劫的理由。
既然为恶,那么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觉悟。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悠悠古风的曲子宛如飞蓬,飘荡在山林间,明明是女子的相思之曲,经由唐梓屹口中唱来带着三分凄凉,五分幽怨,余下两分淡然。
他架着牛车一路走,一路将沐清辉的骨灰沿路洒下,记得她说过自己从未踏出过京城半步,现在她的骨灰飘散在林间,是否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个心愿呢?
唐梓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随着最后一缕青灰,从唐梓屹指尖飘散,唐梓屹和沐清辉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也就烟消云散了。
牛车吱吱呀呀的来到一处茶棚前,南北来往的过客大都会在这里歇歇脚,和没有点半渊源的陌生人吹嘘一下自己的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奇闻异事。
带着刀剑的侠客,也如同一个个市井小民一般,坐在桌子旁以茶代酒互相为对方打气着。
唐梓屹向后拉了拉缰绳让牛车停了下来,他没曾想到在这么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有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一时间兴致起来了,唐梓屹也向店家买了一壶茶水,就躺在自己牛车上,对着蓝天白云饮着茶水,倒却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怡然自得。
“女儿,你看那位公子是不是很帅?我觉得跟你很是相配呢。”
角落里面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用右手指着唐梓屹说道,这一年多以来,他陪着自己这个便宜女儿走了大半中原,也没能帮他找到如意良君,在这么找下去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女子穿着暗红色的衣服,上面点缀着一些色彩各异的圆点宛如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在身上绽放,她的肆意地坐在茶桌前,两柄大刀放于身侧,风姿招展中有掺杂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情,宛如一朵带刺的红玫瑰。
女子暗自打量了一番唐梓屹,虽说其眉头有些紧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颓然的气息,但生得倒是形貌昳丽,肤色白皙,明明只是一盏粗茶,在他的手里仿佛变成了西湖的女儿情,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对方敢架着一架牛车就穿山越岭,想必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么合计起来到真是自己心目中郎君的不二人选。
男子见她脸颊微微泛红,便知道她已是动了心,只是碍于情面不知怎么开口,这时候倒是显出了他这个便宜老爸的好处了。
只见男子突兀起来,“咚”的一声,敲响了手中的锣鼓,将满堂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男子转身正对着众人,然后便扯着他那敦厚、朴实的嗓音说道::“老夫这在里先给诸位好汉配个不是。”
男子躬身一礼,接着才引出了正题:“我女儿不爱红装爱武装,立志要嫁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
男子瞥见唐梓屹听到大侠二字之后将目光转了过来,便心中一定,知道这是上了钩了,这些习武之人有哪个不在意“大侠”这个名号的呢?
“故我们父女二人走南闯北,到各地比武招亲,为的就是要为我女儿选出这样一位合适的人选,不知道在座的侠客们哪位能打败我女儿?”
众人细细打量了一番,见男子的女儿半掩着自己的面貌,只露出了一双灵动清秀的大眼睛向众人眨了眨眼。
在座的自负武艺高强的“侠客”们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女子的目光似利箭一般,一下子便刺中了他们的心脏。
唐梓屹将身下稻草理了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浅饮着茶水准备看一出好戏。
那女子十指白皙宛如凝脂,手上没有半点练武的痕迹,对方要不是个骗子,要么就是其内功已经修到了可以反哺肉身的境地。
至于那些跃跃欲试的“侠客”们?唐梓屹更愿意趁他们为精虫上脑的江湖小虾米。
果不其然,在男子摆好擂台之后,一位手持七尺长刀,袒胸露乳的大汉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大汉摸了一把自己胸口的毛发,笑眯眯地说道:“小娘子若不如你早早认输和我喜结良缘的好,不然待会儿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伤了娘子,倒是不喜了。”
女子盈盈一笑,双手大刀架于胸前,声如莺鸣:“多说无益,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大汉哈哈一笑,众人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他欺身而上,双手将大刀高举过头部,宛如一轮弯月一般向女子头顶劈去。
众人见此一阵唏嘘。
“我以为他还是一位憨厚的汉子,没想都居然对一位女子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丢尽了我们武林人士的脸面!”
“可不是吗,就算是他耍诈赢了那姑娘我们兄弟几人也定叫他落个有命上台没命下来!“
听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抱怨,唐梓屹倒是不由得感到了好些,这些家伙还真的是吃胡萝卜包子——闲操心,没见到那女子没有半点慌乱之色吗?
只见女子先是一个侧身避开了大汉的长刀,在对方招式用老的时候,双刀宛如叠浪,一浪接着一浪的劈向了大汉的胸口。
大汉避之不及只得架起长刀抵抗,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偏得势大力沉,震得他虎口生疼,长刀几乎要脱手而出!
“喝哈!”
女子一声娇嗔,双手大刀宛如两道闪电怒劈在长刀之上,长刀发出一声哀鸣,“嘭”的断裂成了两截,大汉的双手虎口被震得鲜血直流。
但女子并没有停下攻势,右手大刀猛得向上撩起,同时身子一弯,左手大刀斜向下一劈!
大汉的左手飞舞到了空中,鲜血如同泉涌般被甩出,他的左腿同样被削去了一截小腿,整个人哀嚎的倒在了擂台上。
女子的父亲连忙拿起金疮药,来到大汉身前,好歹是将他的命给保住了。
女子提着沾满了鲜血的大刀,向擂台下款款一礼,笑道:”敢问还有哪位英雄愿上台一试?“
众人咽了咽口水,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皆是摇头相据,他们的实力也就跟刚才的大汉差不多一个水准,没人想上去尝试一下缺胳膊少腿的滋味。
唐梓屹讪笑的摇了摇头,仰头将茶壶中的最后一口茶水喝完之后,手腕一动,茶壶便带着茶钱飞到了店家的灶台上。
女子见唐梓屹缓缓站起身来不由得眼睛一亮,她暗自下定决心,等会儿绝不使用寡妇刀,只要他功夫还算过得去,自己也就佯装落败从了他。
可是令女子没有想到的是,唐梓屹只是起身拿起缰绳,抽打了一下正在吃草的老牛,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走远的。
“爹,收拾东西,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女子银牙轻咬,一跺脚便是收起了大刀,她还就不信了,凭自己的姿色还能找不到如意郎君?
“哎,别走呀,我们还没比试呢?你怎么知道……“
那人话还没说完,女子就投过来一个宛如刀子般的眼神,将他后面半截话给吓了回去。
唐梓屹并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只是隐约觉得这场景好像有点熟悉,但是那两父女也没提及自己名字倒也是令他没想出来。
不过这有用什么关系呢?反正不过都是匆匆过客罢了。
但唐梓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父女跟他的关系还真不是匆匆过客能概括的。
“女儿呀,你又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这么找下去也没用呀,再说了人家在茶棚的时候摆明了对你没意思呀。”
“闭嘴!”
女子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我爹了是吧?前面最近的镇子只有七侠镇和十八里铺,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一直风餐露宿。”
女子一开始还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如同小鹿乱蹿,现在她只是缺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的理由。
找到他,输给他,然后嫁给他,这就是女子心中的全部想法,在爱情来临的时刻,不管是怎样的女人都是冲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