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觉得自己有些看懂了老李的沉默时刻。
像黄昏时分,坐在门口呼哧呼哧地抽着旱烟,看着夕阳西沉。
又比如看着碗中的烧酒开始落泪。
但当他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老李之后,老李开始大笑,笑的开始咳嗽,差点连肺都要一并咳出来。
“我知道你最近看了许多书,便有些洋洋自得起来,自认为看透了世界的真相,看穿了成年人的本质。”
周白有些不服气。
“外面的世界,也不过就是财富权力至上,强者为尊,靠的不过就是那几位圣贤的智慧,大能们一次次的改变世界。”
老李猛的把烟袋子一扔,砸的稀巴烂,里面的烟草便掉了出来,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日暮西沉,此时天色慢慢变得昏暗,虽然冬至已过,白昼渐长,但天黑的还是很早,所谓春寒料峭,现在的风更是刮的很是萧瑟冰冷。
天黑之后,繁星点点开始浮现在黑色的幕布之上,像地上忽明忽暗的烟草灰烬。
老李的脸涨的通红。
憋了半天才对着周白吼了出来:
“是传承!”
“你读书真是读到了狗屁股里面去了!!!”
老李喘着粗气。
周白没有见过这样的老李,就算是醉酒之后,那时候的老李也是温和尔雅,不像现在一般面红耳赤,下一秒就能背过气去。
“圣贤大能固然能推动世界发展,但这个世界还是由那些最平凡的人组成的。
是!凡人是很渺小,但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这就是他们的全部,没有每一个好好过自己日子,努力传承着的凡人,那些大能从何而来!”
“我的父母,我的子女,我的妻子,还有那些惨死在战争之中的学生,脱离了时间长河,他们本还拥有很长的人生,但战争之后,这一切都成了空。”
“如果你识字读书悟出来的只是一些强者为尊的狗屁东西的话,我现在是后悔那天给你吃的那粒仙药了。”
老李眼中是失望,是恨铁不成钢。
周白面露窘色,双手开始局促不安,书上可未曾教过他怎么安抚愤怒中的老李,只能像犯错的娃娃一般低着头,忸怩着。
天完全黑了下来,老李和周白都无言。
最后,还是老李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沙哑地说道:
“先吃饭吧。”
饭菜是热了些昨日的残羹冷炙,好在老李和周白都不是挑食的人,一顿无言的狼吞虎咽。
人真是容易满足的动物,原本冰凉的手脚在食物的力量下重新变的温暖起来。
周白有些浑噩的脑袋也重新思考着老李的话。
有些经历,不曾经历,就没法去真切感受。
在时间长河中,逝去的那些人究竟给活着的人留下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