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特区试验场

邓小平在1985年8月1日会见日本公明党第十三次访华代表团时说:“前不久我对一位外国客人说,深圳是个试验,外面就有人议论,说什么中国的政策是不是又要改变,是不是我否定了原来关于经济特区的判断。所以,现在我要肯定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第二句话是,经济特区还是一个试验。这两句话不矛盾。我们的整个开放政策也是一个试验,从世界的角度来讲,也是一个大试验。总之,中国的对外开放政策是坚定不移的,但在开放过程中要小心谨慎。我们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一定要保持谦逊态度。”这句话出自《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33页。

今天的经济学家也都这么说,40年来中国经济的改革应该解读为一场大规模的社会实验和制度变迁过程。这话听起来是很震撼人心的。但是,对于40年前的中国领导人而言,制度变革并不是一个可以事先设计得当的试验,没有人对此有足够的知识准备。而当改革的领导人邓小平决定把一个邻近香港的南方小镇辟为中国整体经济体制改革的试验场的时候,迎来的多半还是阻力、怀疑、挑战和指责。于是,这才有了上面邓小平有所针对的那段话。

40年来尽管风雨坎坷,深圳作为中国的第一个经济特区,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试验场。它有1979年第一个引进香港“外资”兴办的来料加工企业;它有1981年在蛇口第一个采用的建筑工程招标制度;它有1983年向社会公开发行(IPO)的全国第一张宝安联合投资公司的股票;它有1985年成立的第一个外汇交易中心;它有1987年第一个土地使用权的拍卖会;它有全国第一个劳动力市场和工资制度的改革;它还有1990年第一个探索出的国有资产三级授权经营的模式;它是建立劳动服务公司和实行劳动就业合同制的第一个尝试者,是最早进行外汇管理体制改革的区域,也是实行政企分离、废除干部职务终身制和引进招聘上岗制度的先锋。这里的概括综合了以下研究文献:谷书堂主编:《深圳经济特区调查和经济开发区研究》,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年;苏东斌主编:《中国经济特区史略》,广州:广东经济出版社,2001年,第5页和第94—95页;暨南大学经济学院经济研究所、深圳市科学技术协会联合编写:《中国经济特区研究》,1984年内部资料印刷。

1987年春,我有机会与我的同学一行四人坐火车南下,去了广州、深圳和珠海。那个时候,作为经济特区,深圳和珠海并不是可以随便进去的,出发前我们在上海办理好了去深圳和珠海的手续。珠海留给我的印象并不深,但深圳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当时深圳已经出现了一些现代化的建筑和购物中心,我们从深圳大学那里还搭乘小巴车去了蛇口工业区参观。20世纪80年代去深圳的人都想方设法要去一趟地处山区的所谓“中英街”。“中英街”是在沙头角镇上的一条小街,一边归属香港,一边归属深圳。有意思的是,在“中英街”,内地人跨到街道那一边的香港商店里,内地的警察是要喊他们出来的,因为内地人被允许逗留在“香港”的时间是有限的。我记不得我们编造了什么理由到深圳公安局拿到了去“中英街”的通行证,只记得我在“中英街”买的一块香港的布料至今还锁在家里的衣橱里,不知道该派什么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