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琢昨夜点灯看典籍,看得蜡烛都烧没了,实在没力气去换烛,便趴在案上昏睡到天亮。
睁开眼,看到书页都被自己的衣袖搓破了,颇为心疼的抹了抹平。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医书,可不能毁了去。
然而母亲留下的,关于地鬼之术的手卷,却依然还被温琢收着,未曾翻开。
总会有办法的,温琢一边抹着书册一边想着。
“咳咳……”
院中似乎有人轻咳着,这一大早谁来找,不会又是哪家的老爷吧,干嘛不敲门?
温琢随便抹了抹头发,整整衣袖,揉着眼打开院门:“都说了还没……”
“哎?是你。”
看清来人,温琢一愣,手一抖,吓得差点把门关起来。
早知道就整理下衣冠再来开门了……
尹夕川正站在杂乱的小院里,一身青白色的长尊袍一尘不染,衣冠整洁,明亮清澈的眼看着温琢:
“抱歉,吵醒你了吧。中明的冬天,早上还真冷。”
干咳一声缓解尴尬,温琢见尹夕川好像又恢复了以前温文尔雅的姿态,好似昨天发火的不是他似的。
“你一早就在这等?”
“昨夜想到些治疗的法子,想尽早和你商讨一下,走访伤者。”
听到尹夕川这么说,温琢有些讶异,这人倒也是执着的很。
“行,那你先进来等着。”温琢侧身:“待我收拾下,一会儿去许府。”
尹夕川走进屋内,笑笑点点头,坐在一个矮凳上,拿起一旁的书卷翻看着。
温琢离开了会儿,回来端着个陶碗:
“姜茶,你喝,等我会儿。”放下便匆匆进屋了。
尹夕川端着碗,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心想温琢这人,不是会读人心吧。
不然怎知他刚在院中受冻的那一个时辰,最想的便是一碗姜茶。
接着温琢和尹夕川便一同来到许府,许府公子是最早的一位伤者,情况也较为危急,着实拖不得。
而且今日再一探查他的伤势,心脉已相当薄弱。
温琢放下木箱,先掏出昨日凝气方子制成的丹药,用灵力小心地送服。
也许是虚不受补,许公子忽然周身发热,虚汗直流,唇色发白,浑身战栗。
“不好,危险!”
温琢还未来得及动作,尹夕川便抢先一步用灵力护住许公子支离破碎的心脉。
没有元神的人,无法维持灵力在周身流转,尹夕川只能用源源不断的灵力维持着。
而此时地鬼之术却还吞噬着尹夕川的灵力,他着急地嘱咐道:
“快,竹露两钱,混入杨花粉,送服后,冷水擦身直到降温。”
“哦……哦!”
温琢应着,从药箱中熟练地配出药品,送服后便跑去井里打水。
冬天的井水冰凉刺骨,温琢拿着布条一遍遍的为许公子擦拭,自己的嘴唇都冻得发白。
好一会儿功夫,尹夕川感觉到药效在许公子体内散开,才定神起身。
此时许公子已经呼吸均匀,看样子是药起作用了。
尹夕川这才感觉到伤者的异样。
这一番用灵力不断游走伤者周身经脉,才得知温琢说的也许是对的,地鬼之术留下的伤害极大,单单是凝气丹药的效力,就足以攻破脆弱的心脉。
看到尹夕川严肃的样子,温琢知道,他感受到了地鬼之力的影响。
温琢擦擦手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尹夕川没说话,站起来整理东西:
“还有汪家和单家二位公子吧。今日需得把这药也给他们服下。”
温琢知道今日得再来两次这样的生死之斗,可尹夕川的身体……
温琢担忧道:“如此损耗灵力,一会儿我来吧。”
尹夕川摆摆手,神情温和的笑笑:
“好意心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临行前阁主特地送来几颗灵力丹药,撑过这二人不成问题。只是……”
他神色一黯:
“这终究不是根治的办法,如此,即使你我二人耗尽灵力,散尽修为,也救不回人的命。”
二人忙活一天,从单家出来,已经是月华初上了。
刚才尹夕川最后救治单家小公子时,自己一时间也失去了意识,吓得温琢咋咋呼呼的,差点要跳起来叫人。
温琢心里嘀咕着,尹夕川这人也真是,醒来后脸上像个没事人似得还挂着笑,第一时间就去查看伤者。
最后还好那小公子没事,两边都算是化险为夷。
走在回药王庙的路上,温琢气得不行,跳着脚骂尹夕川逞能:
“就算是修为再高,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就算是什么灵丹妙药的,也不能马上起效……诶?”
温琢说着说着,肩上多了件青白色的披袍。
他看向尹夕川,尹夕川尴尬地笑笑:“你继续说,晚上风凉。”
温琢又跳了起来:“晕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给我穿回去!”
终于回到药王庙,二人都是筋疲力尽,瘫倒在坐榻上,好一会儿都没力气讲话。
尹夕川刚想到改良方子的办法,说道:“对了温琢,你……”
他转过头去才发现温琢双目紧闭,秀气的眉间汗如雨下,蜷缩在坐榻上依靠着扶手,双手紧紧的揪着手肘处的衣袖。
“温琢!你怎么了?”尹夕川赶忙凑近问他。
“肚子疼……”温琢声音轻不可闻。
尹夕川俯身,伸手贴上温琢的额头,略一探查:“气血如此虚弱,你这是……”
“贫血!”温琢打开他的手,气哄哄的答道,脸上也别别扭扭的。
尹夕川收回手,心想他们俩忙活一整天,连口饭也没吃,昨夜温琢更是熬了一夜,不生病才怪。
“身体好像没什么别的大碍,可能饿着了,今日又冷,我去弄点吃的,你先歇好。”
尹夕川端着碗粥回到坐榻边,温琢已经自己吃了颗丹药,睡着了。
悄悄地把粥放好,尹夕川在坐榻另一端坐下,翻看着今日的笔记,打算修改凝气的药方。
没一会儿,温琢像是梦到了什么:“在哪儿……”
尹夕川以为温琢醒了,转过身正要问他感觉如何,却被他捉住了袖子。
看到温琢满脸的泪水,断断续续梦呓着:
“母亲……可我不想变得和父王一样……我想救人,不杀……不能杀……”
父王?
尹夕川愣了片刻,随即无奈的笑笑。
这且先不说,温琢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便也任他揪着袖子,不一会儿也靠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