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幸存者一起杀回欧罗巴的途中,洛凡隐约感到不适。
触手的提醒或多多少影响到他的思考,他不能将内心的不安归结于力量的影响。来自灵魂深处的强大力量此刻异常暴躁。这证实古神所述的规则是真实存在的。
那到底是什么规则?
和将他束缚在禁忌之地的规则一样吗?
洛凡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并不是中古大陆最强大的存在。这种想法大大削弱了他的傲慢和勇气,在某个瞬间他怀疑自己只是舞台上的滑稽演员。
不过如果他是演员,又是谁在导演一切呢?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也没有人会理解他。
追猎巨龙的队伍是一支缄默的队伍,幸存者背负着沉重的仇恨,像冷血的爬行动物一样在平原大地上急速行军。
最终,他们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法尔莱特。
法尔莱特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原本磅礴的生命力被来自虚无的邪恶触手夺取了大半,而另一半的伤害则来自于体内魔王之力的反蚀。生命垂危之际,怒不可遏的巨龙终于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让他陷入如此绝境的另有其人。
“听着人类,我被人暗算了。”变成人形态的法尔莱特坐在墙角边,试图对仇恨他的人们做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只是徒劳,因为在他说到关于恶堕的事情时,乔娜手中的黄昏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没有人阻止这位伤心欲绝,想要为父报仇的姑娘。
法尔莱特呕出了一口暗红色血,滚烫的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滴落在黄昏狭长的剑身上,随后又滴落在地面,被干渴的土地充分吸收。
法尔莱特起先是瞪大了双眼,他本能做出一番挣扎。但是很快他便放弃了,因为他越是努力,女孩手中剑就前进一分,直到剑柄抵在他的胸膛上。
他是死定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法尔莱特喃喃自语,他完全无法理解,一直沉睡在岩浆里的他何以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你杀死了父亲。”
哦,原来是这样?可到底,这女孩的父亲是谁呢?法尔莱特端详着乔娜的脸庞,想要找到因果的痕迹。忽然,一张男人的脸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泰……泰塔米?”
听到父亲的名字,乔娜难以遏制地开始颤抖。
“我并没杀死他,在遇见之前,他已经死了。”
“你,你在撒谎!”
“我没有理由,杀死自己的后裔。”
“你说什么?”
“哈,到头来,我还是没能……我的子嗣,你我流淌着同样炽热的血。听着,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告诉我,你的名字。”
“别告诉他!”负伤的迦娜走到法尔莱特的跟前,她瞎了一只右眼,为此恨透了法尔莱特,“如果你不忍心杀他,那就由我来。这些邪恶的生物,永远也无法欺骗我!”
法尔莱特并不在乎迦娜,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乔娜,而后说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真相:“我是炽,五百年前打败魔王萨尔斯的烈焰勇者!”
乔娜当然知道炽是何人。炽,是烈焰雄狮家族的先祖。是历史上拯救中古大陆的英雄。
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是面前头巨龙。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阴谋,不过它定然不会实现。法尔莱特,你夺走了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亲人,你将为此付出代价。而代价,就是你的生命。”乔娜认定法尔莱特是在为了求生而胡言乱语,因此她毫不犹豫抽出了黄昏,并将剑搭在了法尔莱特的脑袋上。
乔娜砍下了法尔莱特的头颅。
烈焰领主法尔莱特弥留在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曾是……”
法尔莱特死了。
命中注定他的生命会在此终结。而随着他的生命消逝,一直掩埋在他灵魂深处的秘密也随之消散。
幸存者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太阳升起,人类迎来最终的胜利。
巨龙死了,欧罗巴将会重建,拉图姆帝国在经历洗礼后,将会无比强大。
曙光照在乔娜的满是血迹的脸庞上,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洛凡觉得在这一刻,她一定回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否则,她定然不会笑着流泪,显得如此悲伤。
洛凡很想拥住这个让他感到心疼的姑娘。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永远错失了这个机会。
已死的法尔莱特随着魔力消散,身体变回巨龙的形态。在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时,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红色光芒从巨龙的身体里浮现,而后快速没入了乔娜的额头。
乔娜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但是洛凡看见,她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倒三角的神秘标记。
“你没事吧?”洛凡走到乔娜的身边,关怀地问道。
乔娜没有回答洛凡。
她向后退了两步,身形有些摇晃。
洛凡以为她要摔倒,想要近前一步搀扶她。没想到,乔娜直接将黄昏的剑尖抵在了洛凡的胸膛上。
五指杀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制服乔娜,却被洛凡制止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
“为什么,我的心在告诉我,你是……”
“我是?”
“你是敌人。”
“我是敌人吗?”洛凡的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他向后退了一小步,不紧不慢地招呼五指杀手做好撤退的准备,“那么,我是哪种敌人?”
乔娜不愿意说出心底的判断。
“到底发生了什么?”迦娜站在乔娜的身边,她对洛凡一向没有好感,按她的猜测,也许洛凡和那些贪婪的冒险家一样,想要从屠龙之战里获取财富而已。
“你不继续往下说吗?”洛凡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乔娜一言不发,只是紧盯着洛凡。
洛凡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想要离开。
“不能,放走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突如其来的插曲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他是,魔王。”